暑假我们从株洲自驾去张家界,车过常德,弟弟就不耐烦了。“什么时候到?”他问。
“那还早着呢。”他爸爸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怎么还不到?”他嘟哝着,嘴巴撅得可以挂壶油瓶。
和焦急烦躁的弟弟相比,大他四岁的哥哥倒是“泰然自若”。他头戴红色耳机,张牙舞爪听着自己喜欢的音乐,模仿大人的口气对弟弟说,“听到没?离张家界还远着呢!你得学会等待!”
弟弟当然不会理他。于是继续追问,持续追问,直到哈欠连天,最后沉沉睡去……
到了张家界,我们玩袁家界景区时,对目的地执着的那个人换成了哥哥。
听说袁家界是电影《阿凡达》中潘多拉星球悬浮山的取景地之一,他兴奋得很。于是,悬浮山成为他此行的目的地,他以为抵达后,就能坐上空中坐骑,变身魅影骑士。
袁家界景点集中,天下第一桥、神龟问天、迷魂台、后花园距离不远,况且这里独有的刀削斧切般的峰林,奇绝险峻,层层叠叠,“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大有移步换景的玄妙,但眼前的美景怎能吸引他?他早就像异地恋中的情郎一样,心无旁骛地奔向悬浮山了……
只是结果让他失望了。他一路追寻,终于在乾坤柱那一站找到了一块石碑。那是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碑,普通到稍不留神就会错过的石碑——齐他腰高,上面刻着“乾坤柱 阿凡达悬浮山原型”几个字。没有空中坐骑,没有魅影骑士,他终于望向乾坤柱以及它身旁的一片峰林,片刻后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一路直插云霄的奇峰兀立,就是一座座现实版的悬浮山,可惜没有水汽,没有云雾盘绕,所以也没有悬浮之感。
孩子们对目的地的执念,让我想起儿时和父母游漓江的情景。
从桂林市区到阳朔,游船载着我们溯江而上,穿行在驼峰般起伏的小山间,望着清澈的漓江、江上漂浮的竹筏、竹筏上撑杆的渔人、阀尾立着的鸬鹚,我竟没有半点兴致,一心只想抵达这次行程的目的地——阳朔。
阳朔,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我心怀疑问,一路追问,“到了吗?”“还要多久?”爸爸指着船外回答,“妹妹,这就是甲天下的桂林山水啊……”
也许我自小在山区长大,甲天下的山水也难以吸引我,我只希望尽快抵达阳朔一探究竟。后面的旅程,我一边问着“到了吗?”,一边看着对面坐的一位漂亮女士剥龙眼、吃油炸小螃蟹,留着口水被船摇着睡了过去……
船终于抵达了阳朔。那时的阳朔没有酒吧,没有民宿,没有人来人往,只有身着古装的刘三姐,她和大人们开心地对起了山歌。我没看过老电影,不认识刘三姐,只能漠然地看着他们对歌,然后被他们带到一棵很大、很老的榕树下,最后被告知旅程结束,准备归程……
旅途是个过程,但那是所有大人的认知。简单直接的孩子在意的总是最后的那个目标。只是抵达之后,总有不过如此的失落感。但也许正是一次次在终点的失落,才让人们开始留心更多途中的风景。
张家界不是车行终点,悬浮山不是一块石碑,也许多年后他们会在一次不经意的回忆时想起,又或许会在下一次故地重游时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