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处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才听到“电梯”里有“嗡嗡”的响声,与家用空调外机的声音大小差不多。整条船上的人几乎都像我一样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说起三峡,首先从脑子里跳出来的是“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李白的诗句虽是描摹白帝至江陵一段水急速流、舟行若飞的情形,实则是描写了诗人愉快的心情。
六月份参加了一个旅游团,首游三峡,身临其境,更有将此行所见、所闻、所感慨写下来的欲望。千百年来,文人墨客给予三峡的名诗文多如长江的浪花,如郦道元在《水经注》中,对三峡的描绘不足两百字,却已将三峡之险、之峻、之壮、之美尽收其中:“……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良多趣味。”随物赋形,动静相生,情景交融,描述之简洁、精练、传神,让人深觉笔拙之哀。然而,不论是郦道元还是李白,他们终究无力来想象这长江之中已然运行装载数百人、数千吨的大船;无力想象能在长江上架设通汽车、火车的桥梁;他们更无力来想象这长江之中可以筑起多座巨坝,不但阻挡住了千百年来望江兴叹的水患,还将江水转变为了巨大的电能。
导游告诉我们,通航船经过三峡大坝,要分为两部分。用俗话说,就是“大船走楼梯,小船坐电梯”。3000吨以上“走楼梯”,大船过双线五级船闸;3000吨以下“坐电梯”,即垂直升降机,最大提升高度为100多米。准确地说,我们是先坐到船上,然后才去“坐电梯”。这使得满船的人都很兴奋。
我先揣度,是船进入升船机空间后注水,再利用水的落差将船升高至坝上水面。但后面真实的场景让我倍感震撼。
驾船的师傅实在是高手,几乎是贴着“电梯”的箱壁进入。刚进来时,除船后与引航道的连接是开放的,其他三个面是看不到外面的。船就被缓缓地置于一个人造的深凹井中,真的有点像进入了“电梯”。
船上的人,几乎都站在了前后甲板和船两边的舷廊,激动地期待着“电梯”运行的那个时刻。
“电梯”里,船舷外,仅看到4位工作人员。100多米高的升船机两边,整齐排列着近百根粗壮的钢索绳。抬头仰望,令人炫目。进入“电梯”后不久,船后的栏杆缓缓降下。
“开始升了。”人群中有人喊了起来。在几乎没有感觉的情况下,船箱已经开始缓缓抬升,这从船箱旁边设置的一个一个紧急逃生门缓慢下隐可以窥见。排列着的钢索绳只是较前绷紧了,并未运动。我看到壁体中有一巨大的螺杆在匀速转动,从这个螺杆在船体的右后方的位置判断,整个箱体应该有四至六杆才能用力均衡。
人群安静了下来。我四处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才听到“电梯”里有“嗡嗡”的响声,与家用空调外机的声音大小差不多。整条船上的人几乎都像我一样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学过机械的我这时候才敢揣度它的工作原理,但我不敢相信这个升降机是将船、泊船的水统统放置于箱体中,然后将它们完整地抬升。
我走到讲解员身边,向她询问。她微笑着说:“是难于相信,但却是真实的。船箱升降机与普通的电梯工作原理类似,整体最大的升降重量达到了13000吨,可以升降110多米,今天上升的高度是86米……”
我向她道了声“谢谢”,随后走到了船的左舷。突然间,我发现靠向坝体的这一面,随着高度的增加,箱体变成了栅栏形。巨大的坝体就在眼前,这是坝体的“腰”部,从栅栏的空隙里可以看到。
“电梯”还在运行。箱体离坝顶越来越近,船也离坝顶越来越近。此时,我的心情激动不已,也极为深刻地理解了“奇迹”这个词语。
升船机停止运行时,我走到了船尾。刚刚离开的坝下的长江水道,从高空俯视如同一条巨龙,横卧在大片水雾中。
奇迹的表现本就是多面的,估计船上也有一部分人和我一样顾此失彼:沉醉于高空俯视后,当我想回过头来看水闸开启的景象时,船已开始进入坝上水域。因为已处于同一水面,闸门开启自然似无声息。
高峡平湖,人工落差185米的长江西陵峡中段,已不见了险滩,百舸有序而争流。楚文化的发源地秭归,位于长江西陵峡两岸,三峡工程大坝库首。此时,山腰间的城中似有“编钟”的磬声传来:“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蔽日。”屈原又何曾想到,“东流不溢,孰知其故?”竟然再现于自家门前。这也或可足以消融“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想象。虽然没能去拜谒与大坝正面相对而建的“屈原祠”,但感叹并佩服这种设计,三峡大坝,应足可告慰神奇浪漫、内涵深邃的屈子了。
晚霞映衬之下,望着渐渐远去的坝体,长虹、天堑,波光粼粼,长天一色。
从三峡大坝(秭归)逆流而上到白帝城,虽只是走了李白“千里江陵一日还”路程的三分之二左右,“万重山”仍一路可见。郦道元有“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的记载,但“两岸猿声”已不复再有。所幸这次安排了小三峡游,在小三峡中遇到过两次猕猴,先遇见的有三四十只之多,后遇见的也有十几只。离船的距离不过30米,这些小精灵的叫声并没有被游船发动机的声音完全盖住,采食与嬉戏的场面直现眼前。虽不是“两岸猿声啼不住”,但也算是情景再现了。
白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