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约在十八九岁的时候,就尝试学习书法,临学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可是悟性不高,加上两天打渔三天晒网,自然是浮光掠影,毫无长进。不过虽觉得“此门从自古,难学至如今”,但对王羲之的书法仍极为喜爱,对兰亭的向往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与日俱增。
癸卯年冬日,终于有机会去了一趟浙江绍兴。寻得闲暇,一行人便兴冲冲地直奔兰亭而去。
兰亭在绍兴西南13公里处,位于308省道绍(兴)大(唐)公路边沿。同行的书法界人士中,不乏深谙王羲之生平之人,侃侃而谈,滔滔不绝。王羲之,字逸少,祖籍山东临沂,东晋会稽(今绍兴)人,出身世家大族,少有美名,深为伯父王敦、王导所器重。初为秘书郎,征西将军庾亮引为参军,累迁至长史。后任宁远将军、江州刺史。复授护军将军,迁右军将军、会稽内史,故后人称他为“王右军”。他因与膘骑将军、扬州刺史王述不和,愤而辞官,称病离郡 ,定居会稽山阴,放情山水 ,弋钓自娱。
王羲之少年时,从叔父王讷学书,后又受业于表亲卫夫人,得见多家书法。他学过张芸的草书和钟繇的正书,博采众长,荟精集萃,研究体势,自成一家。他的书法作品,自六朝以来即受到朝野的重视,唐太宗尤为爱好,从此流行甚广,后人称其为“书圣”。手书真迹均已散佚,今所流传者,皆系后人勾勒,其行书以《乐毅论》《黄庭经》《东方朔画谱》《兰亭序》、草书以《姨母帖》《初月帖》《忧悬帖》《丧乱帖》最为有名。尤其是《兰亭集序》更是被称为“千古第一行书”。王羲之的书法,用笔流畅自然,章法浑然一体,笔画粗细多变,运笔藏露相间,字形疏密相掺,墨气忽淡忽浓,结构欹侧多姿,“遒媚劲健,绝代所无”。宋人黄庭坚说他的书法“如锥画沙,如印印泥,锋藏笔中,意在笔前”,郝经说他“韵胜道婉,出奇入神,不失其正,高风绝迹,邈不可及”。王羲之能诗善文,诗以绘山状水见长。《兰亭集序》写人事之无常,年寿之难永,情意缠绵,文笔清新,当时即比之为石崇《金谷诗序》。他的一些书信,如《报殷浩书》《遗殷浩书》《遗谢安书》《与谢万书》等,或论时政得失,或叙说家常,申论情愫,流畅自然,颇有情趣。但他的文名却被书名所掩,只知其书法,不闻其文论。
言谈间,对王羲之的尊崇之情随着进入兰亭更是浓郁。经过一门两柱的兰亭牌坊,便见林木扶疏,修篁夹道,一丛丛翠竹掩映着林间小道,分外清爽宜人。首先看到的是鹅池。一池清水,群鹅嬉戏。驻足凭栏,诗情画意跃然眼前。一座三角形“鹅池”碑亭矗立在池之南。“鹅池”二字相传为王羲之父子合书。说是那天,王羲之正饱墨临书,写完“鹅”字,忽闻皇帝诏至,即出接诏。这时,八岁的王献之见其父已写毕一字,即提笔续写上一个“池”字。“鹅”瘦“池”厚,碑就成为书法史上有名的“父子碑”。自鹅池碑亭右行,便是“兰亭”碑亭。亭柱方形石质,纯木架构,单檐翘角,北面砌墙。硕大的“兰亭”二字系康熙御笔。
继续前行,走过流觞亭,便到了著名的曲水流觞处。临到水边,想起多次读到的“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顿生一丝波澜,脑海里穿越出东晋永乐九年三月初三文人墨客相会于兰渚山下兰亭的盛景:但见曲水自平岗蜿蜒向南,两岸块石相砌,犬牙交错。人们坐在曲水两岸,盛有酒的酒杯(觞)从上游缓缓而来,杯在谁的身边留住,谁就要吟诗一首或唱歌一曲。作不出诗也作不了歌则饮酒三杯以示惩罚。场面热烈,情趣盎然。看着流觞亭上那幅曲水流觞图,回味着王羲之、谢安、谢万等11人作诗各2首,郄昙、王丰之、华茂等15人各作诗1首,谢瑰、卞迪、丘髦等15人作诗不成罚酒3杯。他们把写出的几十首诗汇编成集,取名《兰亭集》。酒后的王羲之乘着兴致,提笔在蚕纸上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写下了文辞优美、书法精湛的《兰亭集序》。身临曲水流觞其境,恨不能举酒吟诗,与之共欢,更被他们的豪放、才华和创意所折服。
徜徉兰亭,慢行细看,我们鱼贯而入又踏进了莲塘四围的右军祠。冬日里已不见“青荷盖绿叶,芙蓉披红鲜”的秀色,但“珠露清泪洒玉擎,残荷卧水有蜻蜓”的冬荷也别有洞天。右军祠始建于清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总面积756平方米,距今已有300多年。一进门厅,即为相传王羲之“临池学书,池水尽黑”的墨池。池中建亭,称“墨华亭”,亭中前联写着“深林闲数新添笋,曲池时见旧放鱼”,后联写着“竹荫满地清于水,兰气当风静若人”。一弯虹桥,与正厅相连。走入正厅,但见宽五间,进深十檩,木屏幛上楣悬“尽得风流”匾,下绘王羲之像,立有条龛,龛前一尊王羲之的白玉塑像,潇洒飘逸,栩栩如生。楹联上写着“毕生寄迹在山水,列坐放言无古今”,正厅内陈列着唐宋元明清各朝著名书法家临摹《兰亭集序》的各种手迹,两旁长廊上,也壁嵌着历代书法家所摹《兰亭集序》的刻石。
在这里,同行的书法家们纷纷双手合十,弯腰鞠躬,表达着对书圣的敬仰和崇敬。而我面对书圣,却无言以对,愧颜赧色。王羲之的书法,如同九天之上的太阳,是那样的不可企及,是那样的照灼万丈,在他面前,我们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技拙,又怎么能不诚惶诚恐,无比惭愧。
从右军祠出来,我一言未发,只觉来到兰亭有如朝拜圣殿。面对书圣,更觉学书之路只有起点,没有终点;只有进行时,没有休止符,正是“难学冥鸿不回首,何况明朝促兰舟”。
游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