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长寿之乡巴马享誉世界,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很多人到过巴马的水晶宫、百魔洞、百鸟岩、长寿村等景点,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巴马还有个地方叫龙洪。
龙洪就好像我们喜欢的老字号面馆,坐落在某条不起眼的巷子里,店铺不大、设备老旧、没有宣传广告、没有精装修,甚至没有门头招牌,但不论时间的脚步如何变换,它始终保留着那一份纯和真,是我们无法忘记的“乡愁”。龙洪就是这样的存在,不管你来或是不来,她一直都在那里。她不算景区,所以她没有响亮的名号、精致的妆容、华丽的服装,但她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纯净美。
龙洪村位于巴马县东部,是壮、汉、瑶多民族聚居地,蜿蜒的龙洪河从这里流过,它是巴马母亲河——盘阳河的支流。母亲河的驻足偏爱让龙洪增添了底气和灵气,人们沿河而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河面上,小河缓缓苏醒,不远处传来“叮铃叮铃”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老翁牵着老黄牛缓缓来到水边,老牛朝着河水“哞哞”叫了几声,河水叮咚作响,像在回应老友的问候。老牛饮罢河水,便跟随着老翁的牵引开始劳作,牛在前,犁在中,人在后,三点一线。老人缓慢行走着,身后飞舞着一阵阵泥浪,泥土的芬芳也随之弥漫开来。老牛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善解牛意的老翁也随之放缓了脚步,阳光照在他古铜色的背上,微微驼起的轮廓写满了岁月的曲折。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奶奶,那个一生与土地相伴的女子。由于父亲常年在外,母亲力气小,很多时候都是奶奶帮我们家犁田。我是亲眼见过奶奶犁田的,真的是巾帼不让须眉。她一只手紧握铁犁,另一只手拉着牵牛的绳子并握着一根细细的木条,裤腿卷得高高的,健步如飞地在田里奔走着,嘴里还大声喊着指令(引导牛向前、向左向右或停止的方言)。如果牛不听指挥,奶奶就用力狠拉手中的绳子迅速扭转方向,并挥动小木条打在牛背上。奶奶犁田的速度很快,寻常的男子都比不上她,她就像英姿飒爽的女侠。逆着光,我仿佛又看见了奶奶熟悉的身影,她头戴草帽,裤腿上满是泥土,奔走在春天的田野上。
夏天正午的阳光最是热辣,城里的人这时候已经躲进空调房里不愿外出,但对村里的孩子来说这是玩水的最佳时间。我们到达龙洪河已接近下午两点,河里有几个孩子正在游泳嬉戏,笑声里都透着阵阵清凉,惹得车上的孩子们把头探得长长的,车刚停稳他们就迫不及待地直冲河里。安全第一,我们一般都带孩子们在龙洪的坡丰桥一带玩,那里水较缓较浅,非常适合那些不会游泳但想玩水的孩子们。孩子们玩水的空当我们把小桌子、小凳子打开放在河水中,摆上孩子们爱吃的零食,西瓜、荔枝、饮料等放入水中让流水冲洗和冰镇。这里的河水是天然的冷藏室,等到孩子们中途休息的时候,水果和饮料已经清凉可口了,那种清凉跟冰箱的冰冷不一样,冰箱带来的冰冷是生硬又带有侵略性的,一口咬下去感觉牙根、舌头和喉咙都被冰冷麻痹,而河水带来的清凉是柔和而又温馨的,由舌入喉再慢慢抵达心灵深处,就像小时候外婆用蒲扇为我们扇的风。
河两边的参天古树像一把天然遮阳伞,我们光着脚丫坐在小凳子上,水从脚背、脚踝、小腿流过,偶尔带着少许河沙,河沙不似海沙那么柔软,它颗粒感更足,触感更明显。
“妈妈,妈妈,我找到了一颗超级神奇的石头!”女儿兴高采烈地朝着我走过来,由于河里石头多,她走得踉踉跄跄的。她把一颗褐红色的小石子放在我手心里,然后眉飞色舞地说着这石头的奇妙之处。
“妈妈你看,它的形状好像一个爱心,颜色还是红色的,但这不是最神奇的哟。”说完她用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我,然后迅速从我手中拿走石子并在旁边的石头上画了起来。“妈妈你看,它还是一支画笔,画出来的红色好看极了,我的马克笔都没有这种红色。”
女儿的举动把我拉回了我的童年时光。我的家乡也有一条小河,那是我们儿时的乐园,特别是到了夏天,除了夜晚,其他的时间我们几乎都在水里。水的乐趣是无穷的,除了游泳还可以玩各种游戏,水性好一点的可以“玩憋气”:一名小伙伴当计时员兼裁判员,其他小伙伴屏住呼吸潜入水中,谁憋气时间最长谁就赢。还有“水底寻宝”,先找出一颗颜色和形状较特别的石子让大家记住它的样子,然后由裁判随手丢到水中(不是特别深的那种水域),其他小伙伴潜入水中找寻该石子,谁先找到谁就赢。待裁判一声令下,我们就迅速潜入水中,打开眼睛找寻目标,水底有颜色和形态各异的石子,由于没有人知道这些石子是怎么来的、从哪里来的,我就认定了它们是从河底长出来的。太阳光透过水面照射下来,水底世界也变得斑斓了起来,这跟你在水上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我们经常在水底找到五颜六色的石子,把它们捡起来拿来当彩色笔,在地板、在石头上写字、画画,不亦乐乎。
河流两边是翠绿的树木,它们的绿在春夏野蛮生长,渗透到每一滴河水里,不论远看还是在岸上看,那河水都是碧绿碧绿的,像一颗绿宝石,神秘又美丽。但当你慢慢靠近它,用手捧起河水的瞬间好像解除远古时期的某种封印,这水竟变成透明的了。双脚踏入水中那一刻,待涟漪散尽,河水便清澈见底,连你脚指头的颜色和河中石子的颜色都清晰可辨。我抬头看着这些树木,它们与我小时候看到的没什么差异,无非是又高了些。那时每到暑假,我们几个小伙伴就骑着自行车从县城来到这里玩水,直到太阳晒到河边一棵向两边横向伸展的树干上才回去,这是热心的本地人告诉我们的办法,他说夏天下午的太阳晒到那个树干上一般是五点半到六点之间,这时候我们就该回家了。我们依依不舍告别了小河,踩着晚霞背着夕阳,唱着歌谣穿梭在龙洪的田野上,田间一片金黄,徐徐晚风伴着阵阵金色的稻浪,打谷机还在呼哧呼哧的转动着,稻谷经过打谷机的拍打散发出阵阵浓郁的稻香,撩拨着我们的饥肠,我们不由得狠蹬脚踏,直奔家的方向。
我跟龙洪缘分匪浅,回望过去的时光,每一个阶段总有她的身影。小时候这里是我们的乐园,后来是我们好友聚会的基地之一,我结婚的婚纱照也是在这里拍的。为人母后,每逢周末或节假日想带娃在周边游玩,第一个想到的地方还是这里。来龙洪,四季皆宜。春天,趁着农田还没被耕种,赶紧来一次窑鸡之旅,这个时候农田里的土还是湿润的,黏性足,能翻出一大块一大块的土方便搭窑,孩子们还可以一起动手,也是寓教于乐的亲子之旅。夏天,河水清澈凉爽,又有浅水区,是玩水的不二选择;这里古树参天,还是避暑的好地方。秋天,田野一片金黄,带着孩子来分享丰收的喜悦,在稻香里说丰年。冬天,草木皆眠,万物俱籁,坐在河边民宿的院子里围炉煮茶,慢慢拾捡过往时光,缓缓上升的热气、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温暖着小河、古树还有河上那座吊桥,也温暖了那些曾被我们遗落的时光。
黄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