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到济南的公园里走走,尽管偶尔在这里小住,但是每次都不在春天,自然也难见到春天的模样。今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脚踏进来便是三月,第一眼看到的花是玉兰花。那几日气温骤降,风又大,在呼啸的寒风中,玉兰花倔强地在枝头开放。
济南的玉兰花开得并不美,一树一树的花竟没有香气,哪怕走近去闻也没有任何气息。玉兰花不香,这让我意外,更意外的是整个小区里的玉兰皆不芳香。花又素白,花瓣反卷着,就像张爱玲笔下描写的那样,像一张皱巴巴揉成一团的手帕。在我的家乡,玉兰花开会香传百米的,因为浓香四溢而让人觉得,美观素雅,令人陶醉。
不久,杏花也适时而开。说是适时,其实它开得比我老家的杏花早得多。杏花也素白,我注意到它的花萼不是往常看到的朱砂色,而是褐中带了点鹅黄,不细看都看不出来。我寻了几棵去细细端详,千枝万蕊都是如此,花朵不是我印象中的饱满娇润,缺乏乡野山村的灵气。
怀着这种失落的心情,我在参加一个活动的时候对朋友说,济南的春花开得乱七八糟的,并罗列出一个个理由。可当我说过之后却又突然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春天的花要分什么高低贵贱,讲什么繁文缛节吗?它可是积蓄了力气,抵抗着冰冷的春寒才顽强怒放开来的呀!直到我去了大明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带着家乡的印象走进了济南,我心里的春天不是济南的春天而是家乡的春天,盛开的也始终不是济南的胜景。
曾经四次踏进大明湖,时间皆是在秋冬。万物萧瑟,冷冷清清的树叶已经苍黄,虽然还挂在枝上,却也已是垂暮之中。冬天的大明湖就更不用说了,白荷残藕,湖水覆冰,只有众多的文化遗迹现代化建筑相互交融,耸立成背景。唯一看到过的花是腊梅花。
缺失的春天,在今年的三月终于补上,缝合了一度无法想象的遗憾,让我有机会去细细打量。去大明湖,也不是最初的目的,一开始,我们是想登千佛山的,因为各种原因改道去了大明湖。眼前的大明湖,筝舞鸢唱,鸟儿欢鸣,春光明媚,沿湖八百棵垂柳新叶鹅黄,一树树春花争奇斗艳,明湖的春色正一点点从清新婉约中呈现。
春天的大明湖,葱绿之中点缀着嫣红,柳枝轻舞,湖波荡漾。画舫在湖面穿梭,游船频繁往返,岸边人头攒动,繁华如画。在这春意盎然的画卷中,年轻人的身影尤为闲适,中年人的身影尤为从容。一缕暗香,伴随着欢声笑语,在人群中流转。那些手持相机的人们,不时地为身边的美景与人影拍下瞬间。
来到大明湖,海棠已争先恐后地开了,进门右手处,两棵硕大的海棠树正向人们展示出娇容,粉嫩的花瓣如同穿了纱裙的仙子,乘着微风在枝头轻歌曼舞。除了海棠,丁香、连翘、二月兰等春季花卉也在这里盛开,幽香阵阵,花团锦簇,让人感受到一切生命的美好。
站立在湖畔最高处向远处俯瞰,游人如织的大明湖,不仅春花嫣红了两岸,新柳在湖水里蹁跹出倒影,亭台楼阁更是点缀其间。风动一枝枝花影,身边的紫丁香不经意间闪过,含蓄无声地绽放在春光中。在大明湖边漫步,优美的景致让人身心放松,初春的和暖让人倍感惬意,就连拂面的春风也变得越发温情。
春天是大自然的复苏期,也是人们精神振作的时刻,无论是遐园,还是秋柳人家、历下亭、铁公祠、南丰祠、北极庙、稼轩祠、汇波楼、月下亭等二十余处名胜古迹,都是吸引游客前来观赏的佳景,历朝历代的名人逸事让人应接不暇。它们蕴含了中国文化之美,碧瓦朱檐间,承载的是不同历史时期的人文特色。
早在唐宋时期,大明湖就以其美景闻名四海,据说最美的景色在夏天,彼时湖上“鸢飞鱼跃,荷花满塘,画舫穿行,岸边杨柳荫浓,繁花似锦”。总之,大明湖一年四季美景纷呈。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城市,因为大明湖而闻名天下；大明湖,因为有了夏雨荷的传说而有了“雨荷园”“雨荷轩”,甚至有了以“雨荷”命名的各种小屋和美食。
位于大明湖南岸的“秋柳含烟”,与历下亭隔水相望,是由“秋柳人家”“柳茗居”“秋柳园”等景点组成的。是为纪念诗人王士禛所建。顺治十四年,王士禛与众名士在大明湖的水面亭读书赋诗,饮酒畅怀。凋敝的秋柳引发了诗人的感伤,临湖写下组诗《秋柳四章》,轰动一时,后世学者把这组诗誉为“神韵诗”的真正发端。“神韵说”是王士禛的诗学理论。
风吹来,轻轻摇曳着柳树的枝条,阳光洒落在岸上,给人暖洋洋的感觉。隔着塔楼,可以看到碧波荡漾的明湖和悠然自得的小船；走进遐园,秋柳人家静谧而又安详,穿越古今,览阅风雅,仿佛置身于一个诗意盎然的所在。
遥想当年,每天都有许多文人雅士在这里相聚,他们游园,赋诗,畅谈诗词之美,探讨书画之魂,湛蓝的天空之下明湖之畔是他们心灵的栖息地。美丽的大明湖,自有众多的诗人和湖畔垂柳荷花成为知音。沏一壶香茶,听一首曲子,望一片闲云,他们把日子过成诗。
就在我将要踏出大明湖畔的小径,与这片湖光山色告别的时候,它却为我献上了一个最诚挚的赠别———我看到了一片绯红的桃花,那些如诗如画的花瓣,在我的眼帘开得热火朝天。这个春天我所渴望的,正是这份浓墨重彩的绚烂。
我这才明白,这个春天我固执地不接受玉兰的纯白,原来在心里一直坚守着这样一片胭红。因为在我的故乡,每年春天的桃花都是满山遍野的,是她们第一个走进了春天的门槛,成为每一个朝她走去的人心中最美的画卷。
我仿佛听见粼粼的明湖水对我喧嚷:喏,我这里也有片片桃花啊!
然后,我看到了她们慢慢盛开的过程,她们用一树一树的欢喜,报我以热烈的掌声。
若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