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塔。
站在西安城郊,犹如置身万顷荒山,不远处偶见沙丘;行走在细雨微风中,我好像回到隋唐。一些低矮的建筑,泥墙瓦屋,还留存岁月的痕迹。这是城外零散的村落,城里的浮华与城外的冷清形成对比,这里正赶上城市化进程,旧村拆迁正如火如荼。
西安城内高楼崛起,行走在城南,一览城外的苍黄,远看淡黄的树叶,洒落在泥土里,西北秋天的树,看似苍凉,实际上仍暗藏着生机。年代在更迭,旧的建筑逐渐消失,新的城市在兴起,古都也是如此,大兴土木的时代,南派地产商纷至沓来,他们在此谋求投资布局。
我受委派来到西安,闲来无事,有时间到处去走一走。
深入西安城南雁塔区考察项目,此时西安的房价每平方米约五千余元,从城南走过丈八路,路经闻名的大雁塔。大雁塔,位于大慈恩寺内,唐贞观二十二年,太子李治追念其母,为报答慈母养育之恩而建寺。大雁塔的命名来自印度,据说古印度按小乘佛教的戒律,僧人可吃三净肉。一天,有僧人化缘食物不足,他们仰望天空,有群雁飞过,有一僧人云:“今天午斋食物不够,菩萨应该知道我们的心声吧?”领头的大雁应声而下,随即舍身僧前。僧众认为此大雁是佛陀化现,于是改奉大乘,也不再吃三净肉了。僧众为纪念这只不凡的大雁,建起了一座塔,把大雁安于塔下,那是印度的“雁塔”。慈恩寺内的大雁塔,是唐玄奘跋山涉水去印度取经回到长安,依西域风格建造的。大雁塔在滚滚红尘外与这座唐朝都城相互辉映,相得益彰。唐玄奘在此翻译梵文,他在佛教历史上已留下了璀璨的一页,他所翻译的《心经》二百六十字,千余年来,为人讽诵不辍,一字一句仍然闪闪放光。
徘徊流连在大峪峡。大峪口属长安区管辖,位于秦岭北麓,是秦岭其中的峪口之一,风景秀丽,风光蔚然。大峪口曾是旧时避暑胜地,四周是丘陵,清澈的水流潺潺而过,隋唐的长安,在这片空旷的原野里,有多少皇宫贵人曾经路过?行人稀落,大地沉静如水,这里显得空旷而安宁。这一片尚未开发的处子地,被定位为发展旅游度假区,倘若不必急于开发,把这片土地永久地保留原状,给大地留下这一片广袤,该有多好!
大峪口的金鳟与虹鳟鱼是冷水珍稀名贵动物。陪同者从冷水里捞起鳟鱼,招待远方而来的我们。我委婉拒绝食用这道美食,即使在原野的峡谷、清幽水质中生长的鳟鱼,无论如何,我也无法下得去口。
秦岭是华夏文明的龙脉,是中国南北的分界线。从大峪口一路奔袭,进入秦岭山中。行走在秦岭山下,天空远处一片灰蒙蒙,万籁俱寂,秦岭的深秋显得格外肃穆,近看的秦岭气势磅礴,巍峨而挺拔,没有赶上春夏的葱郁,参天树木已层林尽染。我行走在秦岭脚下,午后在私人馆舍用过午餐,米饭、豆腐、土豆、山味,乃至辣味,弥漫着一种原始生态的烟火味。素喜面食,这里靠近陕西,西北的面食,有别于南方,面食更有弹性,口感极好。多年来的秦岭行,给我留下了颇深的印象。
在西安停留过一些时日,那些干冷、风萧萧的感觉,仿佛都城的幽深。
西北边陲的西安,自古是丝绸之路的起点,人文璀璨。我走过这座城市,充其量也只是一位浅薄的行人。纵观五千年的大地,如果问我喜欢哪个朝代,无疑是隋唐。梦里的隋唐,我或许便是那个不可一世、指名别人为我起舞的人,当然,这只是梦里的隋唐,并不实际。我们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取决于自己的心念。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是平等的,我们没有权力把自己的一袭虚名建立在别人的头上。如果回到隋唐,隐居在秦岭山下,闻鸡起舞,耕织为生,日落而息,这无疑较为接近那个年代的理想生活。在逐鹿中原的年代,做一名隐逸的平民比做一个受人瞩目的人更难。谁愿甘于卑微而默默无闻地生活?
我素来对终南山心驰神往。走过西北秦岭,在路上见到终南山的路标,天色渐晚,我们没有去成。佛教阐述人有业力轮回,假设人有前世,我也许曾经来过古都长安,否则那一顷顷广阔的平原,那一片片荒山黄土,秦岭一排排参天古木怎会叫我如此感动。在西安城外,我眺望窗外,目睹一顷顷平原、一片片沙丘逐渐远去。随着城外征地、拆迁的进程,一个新区在城市扩张的建设中逐渐崛起,大片土地旧城遗址终被湮没,我读到历史的沧桑与苍凉,而这苍凉,是岁月留给我的。
梦回隋唐。这是十年以前,外派在十三朝古都西安,我宛如一位江湖侠客,游走在秦岭的崇山峻岭间。
铅华洗尽,千百年来不乏有人归隐在群山古寺间。人生百年,刹那浮华,不过是一时的暂借而已。行走过长安,我想起隋唐,想起那天我走过带有一些萧瑟的秦岭,一种冷清的孤独感油然而生。走在时间的荒野里,我告诉自己,人在某种薄凉的时节,该保持一种怎样的醒悟!
黄俊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