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那缕清香,每年二月,我会必去梅花谷看梅。
笔墨清浅的晨曦中,林间的风,抚过枝条,洇绿了薄雾,润红了枝头。雾是梅间的泉,梅似梦般的轻,香是清清冷冷的,影是疏疏落落的。前些时候的雨,湿透了长满青苔的石阶,梅花尚未完全盛开,落红已点点。我去梅花谷,游人不多,许是因为太早,或是因为那昨夜的雨。
黄石赏梅的地方很多,而我独爱这临湖的梅花谷。它位于团城山公园的狮子山山脚,与逸趣园一墙之隔,远离闹市,悠然独居。梅开时,游人如织;花谢后,悄然幽静如世外桃源。每日乘车上班途经杭州东路的长虹桥,我就会远远眺望“磁湖睡美人”,由远及近,她枕着荡漾的碧波,深情地仰视苍穹,梅花谷犹如她发间的耳坠,随季节变换着颜色,当耳坠换成粉紫之时,便是梅开之际。
两块巨石仿佛梅花谷的两扇门,右边巨石上题字“梅花谷”,前有一树白梅,宛如王冕家的“洗砚池头树”,一夜清香发,花开淡墨痕;左边巨石后是一树华盖如伞的红梅,恰是王冕醉眼里的繁花,“东风蛱蝶迷香梦,一树珊瑚月影斜。”石门之间便是谷口,沿着蜿蜒向上的石阶,便走进了“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的梅花谷。
拾级而上,早春的梅花已等在山路前,梅朵怒放,灿若朝霞。清寒的空气里,梅香阵阵,扑鼻的暖,入眼的柔,向脸的亲昵。我停下来,在谷间做个深呼吸,吐故纳新,清香沁脾,我已听见春天临近的脚步声。若说梅是岁寒的友,不如说梅是春暖的信。你看,梅开梅落之间,冬与春悄无声息地交接。
石阶两边,一树一树花开,满山谷的红,偶尔间遇上似雪的白梅花。梅树年年见长,梅花高过头顶,仅有几树的梅花才能伸手可及,惹得游人拍照时总要踮起脚揽下一枝合影。墙边的梅树着实也长得魁梧了些,长的枝条缀满红花越过青瓦,遮住了墙外楼台的匾额,倒是一树蜡梅掩映着青瓦白墙煞是好看,古意盎然。
登上山腰处的观景平台,才看清匾额上写的是“暗香”二字,念上一句“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凭栏回望来时的路,正巧一位穿着汉服的女子款款走来,一步一回头,一步一舞袖,云堆翠髻,明眸皓齿,妩媚动人,仿佛画中走出的古代佳丽,身边的摄影师们扛着长枪短炮“咔嚓咔嚓”地纷纷按下快门。台下,忽然传来《梅花泪》的音乐,原来是一群穿红毛衣白纱裙的热辣大妈们欢乐地围着梅树跳舞拍视频。“你好!能帮我们拍个照片吗?”回头一看,身边的几位中年妇女已经在我身旁扶着栏杆摆好了造型,似我无意占了她们C位,赶紧知趣让开,帮她们拍了合影,她们夸张的动作、欢欣的笑容,也感染着我这个孤独赏花人,心跟着欢腾起来。
山谷顶端的小广场上,那位打太极的奶奶开始收拾行囊回家,游人也多了起来。我继续往右边的山路走,一会儿就抵达山顶的疏影亭,“疏影亭”三字为黄石书法家樊稼生先生所题。在亭间,透过蓊郁的树木,前可观烟波缥缈的磁湖,后可观梅香四溢的山谷,好一个“湖上清波浮翠影,山中幽谷溢梅香”!
那清幽的梅香,会不会也翻越了白墙青瓦,吹进隔了几条巷子的你家?我还记得,那年的梅花谷还没有长满梅花,初雪掩去小路,我与你入谷探险寻梅,怕迷路而半途折返,我们不觉失望也没有抱怨。那天送你回家,卖花声清亮,飞过山郭酒旗,散落在你家门前,窗下落梅如雪飞,你只是在窗户里向我回眸浅笑,不说道别也不说再见,那一笑却似东风吹上了眉弯,那时,我视你如仙。
也许,独自看梅,只是为寻如花的笑靥。二月的梅花谷,阳光漫过心头,暖暖的,软软的。
作者:石红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