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有河,河在街中,河岸是房,船在街中行,如在画中游……这是三百多年前,明朝时海口水巷口的真实写照,颇有江南水乡和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曾被誉为海口的“威尼斯”,是海南琼州府最早的官渡码头和繁华商埠,也是中国最早的对外开放口岸之一。
水巷口西起博爱北路,东至振东街口,全长两百多米。清道光、咸丰年间,泊港大船的货物改乘小型舢板,驶到水巷口码头登岸后运往海口所城和岛内各地。因河流到街口,清朝时清政府还修建了建港路,整片骑楼街区便依托着水巷口延伸开来,逐渐形成了现规模的骑楼老街。当时的水域比现在宽阔得多,商船可以直接开到铺面的门前,便于装卸货物及人员来往,故而得名“水巷口”。
商业的兴盛造就了这个老街品牌商号的诞生和发展,同时也为后人留下许多富有特色的商铺和民居建筑群落。据说,水巷口最早的居民来自福建,当然,海南大多数人都来自福建,只是上岛的时间不同而已,最早的和最晚的相差数千年。从始建之初到现在,水巷口一直都热闹非凡、商铺林立、人声鼎沸,以两三层的骑楼居多,主要集中在一里和二里。清道光年间,福建商人在水巷口建起了福建会馆,成为福建籍来琼人士的聚会场所。如今“福建会馆”已不复存在,但水巷口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呈现出其发展历程,体现了海口这座城市历久弥新的别样生命力。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拥有数百年历史的骑楼老街,是深藏在海口这座城市“味道记忆”最浓厚的地方之一,水巷口则是这里的美食天堂,在这条两百多米的街道上许多特色“网红”美食吸引着来来往往的游客。辣汤饭是水巷口经营得最多的店铺招牌,其装修环境不同,店面大小不一,但受欢迎的程度却是基本一样的。别小看这碗其貌不扬的辣汤,它采用了海南本地种植的胡椒、猪肚、猪心和猪舌等食材,用小火熬炖,加入酸菜和葱花,一口辣汤下肚,酸辣爽口,让人食欲大增。我小时候就从很多阿灞(公)和阿嬷(婆)的口中得知,辣汤饭最早是海口开埠时期码头搬运工的便餐,只有饱餐后才能保持体力进行劳作,所以这道特色食物慢慢地延续下来,最终发展成为目前水巷口的招牌美食之一。
此外,老盐巴乐、蒜香炸炸、炸鸡翅、炸鹌鹑、牛排猪排、烤乳猪等等,水巷口这里应有尽有,汇集了琼岛民间美食家真传,实惠爽口,强烈撞击着每个来客的味蕾。这里还有很多老字号的海南粉店,料很足,店面虽然不是很大,人气却爆满,海螺汤是不可缺少的。这里的商户基本都不打广告,大多数人都是慕名而来的。人头攒动中,旧时代的气息拂面而来,仿佛可以穿越到明朝、清朝时期的海口……历史的长河滚滚向前,城市的变迁也步履匆匆,街道面貌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然而,老街的味道历久弥新,韵味正浓,光是“水巷口”三个子,就是烙印在老海口人心灵深处的文化记忆。
“叮咚糖,狗屎毛,拉长长……”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离水巷口不远,经常和小伙伴们到这里玩耍。记得当时有一个卖自己纯手工制作叮咚糖的大叔,他的夹着芝麻香味的叮咚糖吸引着我们,那是我们对童年香甜的记忆啊。此去经年,世事如烟,如今当我偶尔来到水巷口,还是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再次看到那位卖叮咚糖的大叔时,仿佛一切都已经变了,一切又竟然没有变。听说他现在已经九十高龄,虽然没有了年轻时的健步,但黝黑的脸庞和年轻时一样笑容可掬,每天依然戴着草帽,把白布裹着的糖条扛在肩上,或顶在自己头上,走大街串旮旯,风雨不误地叫卖。如果你是外地游客,有机会来到海口的骑楼老街水巷口,正巧遇上那位精神矍铄的老阿灞,就真的是运气不错,一定要花几元钱买上一小段叮咚糖尝尝,那可是这个城市的味道啊。当然,那香香甜甜里还有一股岁月不饶人的味道。
水巷口的迷人之处不仅在于它的美食,其颇具南洋风格的建筑也是街拍的好地方,天南地北的人们来到这里,首先就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南洋风味。漫步水巷口,一眼便难忘它街道两旁古香古色的楼房,这些房子历经沧桑,如今被修缮一新,游客流连忘返。水巷口不但见证了海口开埠的繁华,也见证了琼北地区的人们下南洋、闯东亚、走出国门的历史。四百多年前,琼州大地震后,海南人开始大批下南洋,清道光年间由海口至越南、新加坡、泰国等国的帆船每年不少于百艘,出洋的大都是三桅帆船。后来一段时间,往返与海口至南洋的国内外轮船就有十多艘,人们把在南洋赚到的钱拿回乡盖房子,一栋栋骑楼建筑也由此建成。当时除了下南洋,闯东南亚,还有不少出海捕捞的船只,他们将捕捞到的海鲜运回水巷口,卸载后再拿到东门市场贩卖,而出海前必定要到水巷口码头来补给船只。也就是说,水巷口见证了海口近代文明的发展。
距离水巷口不远的地方,曾经有一口滋养了海口几代人的老井,人们称之为“北门口么井”。当年从水巷口下南洋的人们,上船之前一定会路过这口井,而且也肯定会用双手掬一口甘甜的井水送入口中。那清澈、甘甜、凉爽的井水,曾经是每个外出游子依依不舍、背井离乡前必喝的。
在水巷口那些老旧的屋子里,到底掩盖了多少时间的痕迹,磨灭了多少爱恨与变迁,我们已经没法去考证了。“骑楼清风,月娘上东窗”是《水巷口一枝花》里的一句歌词,记录了水巷口的烟云岁月,从中我们可以发现,在骑楼的缕缕清风里,容颜渐渐老去的少女,一直在等着她远去南洋的阿哥。是的,水巷口隐藏了无数男人下南洋的悲凉故事。男人登船远去了,绝世芳华的女人,哪怕是一枝娇艳的花,也终究会在寂寞的等待中凋谢,见证她的,唯有从水巷口缓缓而过的流水……
水巷口有一条街,名字叫“四九间廊巷”,它紧挨着水巷口。“四九”是海南话里“四狗”的谐音。当地老百姓说,因为巷子太小,仅够四只狗并排走过。海南话里对比较小的地方往往用“Galang”(旮旯)来称呼,“四九间廊”是根据海南话的读音得名。但也有人说,“四九”确实是指“四只狗”,因为过去这里养了四只狗而得名。水巷口周边还有“臭屎巷”(少史巷)“打铁街”“马鞍巷”“草芽巷”等等,无不透出一种生活的气息,充满着人间烟火味。
这里,无论是美食,还是美景,都蕴含着琼北的地域文化,人们可以体味骑楼市井的生活,领略这座城市深沉的记忆,感受其悠久历史的积淀……水巷口,许多海派的故事至今还流传在其街头巷尾,它的传奇和周围静默斑驳的骑楼一样,迎着日月光华,送走春夏秋冬;水巷口,普普通通的三个字,蕴含着深深的乡愁,祖辈的记忆,成为了文化符号;水巷口,虽然没有了始建之初,河水与街道相融相依的情景,但是,繁华依旧,魅力依旧,光彩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