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和我说,要来大东北,亲眼看看世界四大奇观——如梦如幻的雾凇。
彼时,你刚刚放完鞭炮,回到温暖的房间,就在电视上看到了它,然后便和我这个东北土著打招呼,准备开启一场雾凇之旅。
就这样,大年初三,你早上还在上海吃了一顿热腾腾的饺子,下午便飞到了长春龙嘉国际机场,和我们会合,前往吉林市韩屯的雾凇岛。
大巴车平稳地驶过公路,雾凇如盛装的美人一般,亭亭玉立,伸展着冰肌玉臂,在路边列队迎接我们。面对此景,车上的人纷纷掏出手机,你更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高兴地掏出专业相机啪啪啪拍个不停。
从来没有像这样,仔细地凝望过那些树。
那个午后,阳光暖暖地洒在无边的雪野。人迹罕至的小岛上,我邂逅了一棵棵美妙的树。
那本是一些普通的树。在遇到雾凇之前,它们粗服乱发,黯淡无光,如风吹日晒的普通女子,淹没于村舍农田。遇到雾凇之后,华丽变身,盛装美服,宛若精灵落入人间。
许多外地的影友千里之外踏雪而来,只为赴那一树之约。有一棵靠近江边的树,因为位置绝佳,姿态俊逸,频频被影友摄入相机中。去年夏天发大水,这棵树不幸倒在水泊之中。很多影友深感可惜,听说相关部门派人把它扶起来,对它爱护有加。在雾凇岛,可以没有人,但不能没有树。这些树,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在岛上,孤独成了风景。夕阳下,雪野里,江水旁,孤独的树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有时,也相互依偎,或遥相呼应,从一种角度望过去,它们枝叶相交,在白云里、在蓝天下,纯然安详。
据岛上的村民讲,岛上有榆树、白桦树,还有若干不知名的树。环岛漫步,江堤的树有北方硬汉,如剑、似戟,刺向天空;有婉约女子,如花环、似轻纱,飘荡在日暮的雪野。
零下二十多摄氏度,在茫茫雪野的包围下,江水缓缓流淌,竟然不冻。我们登船离岸,开始了梦幻般的奇异漂流。岸上的景色从眼前掠过,船公戴着棉帽子,帽子上、睫毛上都结了霜。听船公说,这雾凇的形成是因为丰满水电站放水的缘故,热腾腾的水汽遇冷凝结,绽放出奇异的冰花,面对如此奇景,连我这个北方女子也惊呆了。
一个小岛,迎来了天南海北的客人,聚在岛上客栈的热炕头上,喝着农家自酿的烧酒、吃着大姐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杀猪菜,分享着各自的旅拍故事。席间,听闻有人大年三十儿就来了,准备一直住到初六才走,我们便觉得来晚了,这里的除夕夜,一定别有味道。
谁说只有夏天的海岛才令人向往,冬季的雾凇岛,像一块没雕琢的璞玉,充满了原始野性之美,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整个冬季,松花江两岸,晨光熹微中,都有一条百里花廊从天而降,落在江城。从吉林市区到乌拉街镇,一路上千树万树。
不过,那是一场太短暂的梦,中午太阳出来,就只能问梦里花落知多少了。
但第二天,只要不起风,这梦境又会重现,如诗如画。不禁恍惚,此时此刻,是在天上,还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