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山青的故乡位于江南,村前有条傍村而过的河。河水清澈如玉,与远山相守。有阳光的日子,微风吹过,河水层层叠叠,一浪一浪的犹如碎银子在流淌。天高又蓝,几朵白云映照在河水里。偶尔有野鸭子抑或鸳鸯在水中展翅扑棱,河水顿时更灵动了。两岸的野菊花、碧草和疏影在河水里乐得花枝乱颤,男人们情不自禁地将山歌唱响,声音粗犷悠远,群山和鸣。一切鲜活着,生命如此美好。
在台历上看到,现在正是农历十月,正是江南“小阳春”时节。这时候的季节,属于枯水时段,家乡的河依旧微波湉湉、水汽氤氲,正应了南宋朱熹那句流传千古的诗句“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河的源头是青山脚下的一处地下水,出水洞口高三丈宽两丈,一年四季水势不衰、奔流不息,水流有风雷之声。河道蜿蜿蜒蜒,百转千回,宛如舞动在青山之间的一条白练。河流沿途又接纳了许多条叮叮咚咚欢畅的溪流,犹如母亲接纳孩子,一家人汇聚一处,融融洽洽,温温馨馨。就是这网状般的纽带,养育了一方人。
溪水有虾,河水有鱼。溪水绿,河水也绿；溪水蓝,河水也蓝。绿得像远方的青山,蓝得像天空的屏幕。虾戏溪水,很是童趣,它们时而钻入鹅卵石缝隙,藏身其间；时而漂浮水面,沐浴阳光；时而沉卧水底,状态悠闲；时而来往穿梭,像孩子一样调皮快乐。小虾生活空间虽逼仄,但于岁月里都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若有调皮的少年侵入,它们便迅速四下逃窜,俨然忽略了身上的艳丽红袍。不过,一身红艳色泽虽易于被发现,但小虾的水里功夫很是了得,若不是眼疾手快的孩子,也不能轻易降服它们。
水至清则无鱼。可是,家乡的河虽碧绿赛玉,但河里有鱼。水是河流的生命,鱼则是河流的灵魂。河里的鱼个头不大,却极富营养。无论是大鱼还是小鱼,味道绝对鲜美细腻,咬一口,心满意足。
太阳走了来月亮,月亮走了来太阳,河的日子就在太阳和月亮的轮换中穿梭,穿梭成画家笔下的一幅画,穿梭为诗人心中的一首诗,穿梭成两岸农家的期盼和生命线。那一滴滴水,就是一个个生命,滋润着两岸的花草树木,灌溉两岸沃野千里的良田。
一年四季,河各有特色。冬天静如处子,修身养性,两岸一地枯黄,虽无农人打搅,但偶尔有城里人开车前来光顾,他们抛下鱼钩,安坐岸边,享受垂钓之乐。春天眼波流转,相思绵绵,葱翠在潜滋暗长,河流与人一起开始活动筋骨。夏天梅雨倾泻,河道仍旧泰然自若,一一疏导山洪激流,确保农舍农田安然无恙。秋天流水潺潺,七彩铄金,最为绚丽,名副其实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秋天里,不仅仅天空和大地盈满了熟透的喜悦,父亲们也都欢笑着将丰收窖藏,母亲们陶醉于镜前梳妆。这时候的农家人是将秋天当春天过的,行走于岸上,温暖就会落在肩头,温情驻守心头,韵意融入诗行。女人们的捣衣声也清朗,间或有人放歌一曲,一嗓子就将春天和秋天糅合到一处,昭示着这是桃花源般的日子,谁不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