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周日清晨,到家门口的滨湖湿地公园徒步。
我是从西南角进来的,公园主要景点都集中在西南区,有名的蒹葭廊、平湖鹭飞、皮划艇基地、龙腾广场以及众多没有命名的亭台楼阁、奇花异木、园林景观都棋布在该区域,绵延两三公里的荷花塘、芦苇荡也在这一带。这里近年成了网红打卡地,游人如织。
太阳刚刚爬上湖东面远处的楼顶,露出半个橘黄色的大脸,散发出来的光线忽明忽暗,洒在满是皱褶的湖面上,波光粼粼,闪烁不停;落到人脸上,暖暖的,像是被一只光洁柔滑的婴儿小手轻轻的来回摩挲,舒服无比。此时,公园里已有不少人,除了晨练的本地市民,还有一个群体,就是在公园周边停驻的房车的主人,在车里局缩了一夜的他们早已迫不及待出来舒展筋骨了。房车中,东北华北车牌居多。每到初冬时节,一些远方客人就像候鸟一样,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座长年花开不败、草木常青的无冬城市来,享受南国的温暖。
我向北沿着绿道顺时针绕湖快步走。约三公里处,在狭长形的湖中段位置,有一座无名桥横跨东西两岸,把湖及公园分割成南北两个半区。和热闹的南区迥乎不同,这边人很少。我更喜欢北区,喜欢它的空旷而静谧!美中不足的是,紧挨着公园西北角,有个工地在热火朝天施工,不断有噪音灌进来。纵然如此,还是油然产生朱自清先生一样的感觉:这一片天地都是我的;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
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诚不我欺也!
突然,一声高亢的鸟叫声惊醒了我,空中一支“人”字形的大雁队伍正从北面快速冲过来,像一把箭头射向前方。我想,这肯定是肩负着什么重要使命而匆匆过境的雁群,不然不会对有着鹭鸟天堂美誉的这一大片湖区视而不见。成千上万鹭鸟在这里栖息生活,悠哉游哉!
又是一阵刺耳的雁叫声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转瞬间,雁群的队列已由飘逸的“人”字变成了苍劲的“一”字。莫非这群大雁精熟金庸笔下的“移形换位”武功?
刘禹锡的诗情曾随排云而上的白鹤到碧霄遨游。我没有诗豪的才华才情,但,看着变幻莫测的雁阵,也是浮想联翩,一些词句接二连三从脑海中冒出来,按捺不下,挥之不去。
“雁阵效应”:一个飞得高远的雁群,必定有一只众雁拥戴信服的头雁;必定有合理的次序排列并及时调整;必定同心协力,同频共振。
“雁过留声”:雁声有高昂有低沉,有急促有平缓,有清脆有嘶哑……或是为同伴加油鼓劲,或是对离心离德者警告提醒,或是对落伍掉队者呼叫召唤。
“雁行”:《书谱》中,王羲之说“张草犹当雁行”。专家的解读是王羲之的草书成就跟张芝比肩,难分伯仲。而细看飞翔中的群雁,人字形也好,一字形也罢,都有前后之分,再结合后文“假令寡人耽之若此,未必谢之”一句,可推而知之,王羲之的本意是说他的草书水平在张芝之下。当然,这是书圣的自谦之辞!
在湖东面无名桥桥头附近,一辆印着“某某公园管理处”字样的环卫汽车正在骑行绿道上作业,它收走了枯枝败叶、烟头纸屑……
鲁迅先生说过,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在今天,且不说公路铁路、高速路高铁路、航海路航天路,就连脚下的绿道也是修建出来的,而非轻轻松松走出来的。我们不能把走的人多不多作为评判路好坏的标准,就像刚刚说到的环卫汽车,它天天在公园里行驶作业,成了常态……
一路游思妄想,不知不觉绕湖走完了一圈,近十三公里路程,不觉得疲顿,反而周身通泰。
诗人汪国真说得好,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二万五千里的长征路,何等崎岖漫长,最终还是被红军征服了;珠穆朗玛峰再高也高不过登顶的攀登者!
荀子说,路虽迩,不行不至。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作者:魏怀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