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荔枝对于家境不甚宽裕的我简直是奢饰品。我对荔枝的认识全都源于唐诗。苏轼为了能吃到荔枝,甘愿做中原人闻之生畏的岭南人;从杜牧笔下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让我知道荔枝竟是唐玄宗时期的朝廷贡果。这些,都加深了我对荔枝的向往。
第一次尝到荔枝要追溯到13岁那年的夏天,我放学回家,母亲神秘地拿出一个塑料袋,便见二十来颗青灰色的圆果静静地躺在里面。母亲告诉我,舅舅到广州出差,回来的时候顺带了一些荔枝给外婆吃,外婆不舍得吃,将荔枝匀成几份分给几个子女尝鲜。“这就是荔枝啊?”爱慕荔枝已久的我对眼前的这几个灰溜溜产生了质疑。
母亲从塑料拿出两颗,自己吃一颗,另一颗留给父亲,剩余的就平分成两份给我和妹妹。母亲吃完那颗荔枝微皱眉头,淡淡说了一句“不过如此”。我和妹妹迫不及待地尝起了荔枝,剥开灰色外壳,剔去微微泛黄的白皮,放进口里稍有酸味夹杂着甘甜。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尽管这几颗荔枝不够新鲜,但我们还是津津有味地把它们很快消灭掉了。只是,我对荔枝的喜爱也慢慢降温了。
后来我上师范,在师范图书馆浸泡了一段时间,涉猎了各种书籍,才知道古时人们把
荔枝叫作“离支”,因为古人很早就认识到荔枝保鲜不能离枝。西汉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就提及到“离支”。白居易也有云:若离枝,一日色变,三日味变,则离之名,又或取此义也。舅舅那次带回的荔枝从出差到家,然后经外婆辗转到母亲手上已是一周时间,而且亦没有采取什么保鲜措施。所以,到我们吃到的荔枝基本已经变味,不大好吃是肯定的。
后来我参加工作,偶得一次到县城学习的机会,我到街上闲逛又一次与荔枝不期而遇。在一个水果店,我看见荔枝穿着鲜红色带有褶皱的盔甲,店家极懂荔枝的保鲜之道,一串串荔枝都是连枝带叶的,并且应该放在冷冻室存放过。很多顾客挑拣大而新鲜的荔枝,把它们从枝叶上面剥离下来。我深知荔枝保鲜不能离枝,于是和老板商量我会连枝带叶购买荔枝,希望他在价格上能有所优惠。我挑了几束回家。当我把带枝的荔枝带回家时,母亲冲我埋怨:“傻孩子,你怎么买荔枝把枝叶也买下来了?”我将荔枝保鲜知识普及给母亲,并和母亲开始品尝荔枝。
我掰开一颗荔枝粗糙不平的外壳,将它丰腴雪白的果肉放进口。牙尖戳破了果肉的那层无形的膜,甘甜的果汁沿着膜的裂缝流溢而出,洒遍舌尖味蕾。嗯,甜!我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它的甘甜与芬芳。
《新唐书·杨贵妃传》云:“妃嗜荔枝,必欲生致之,乃置骑传送,走数千里,味未变,己至京师。”世人皆羡杨贵妃,而今,我们做一回“妃子”的待遇已很容易实现。只是听说,全世界每五颗荔枝就有一颗产自广东茂名。那里每年荔枝产量约50万吨,荔枝种类也很多,诸如白糖罂、黑叶、妃子笑、桂味、鉴江红糯、糯米糍和挂绿等等。此时,又是荔枝出产时间,我想邀上好友驱车至此,尝遍各种荔枝,享受一番贵妃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