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村的古老气息,始终萦绕在老屋梁上,如梦如幻。80岁的奶奶,坐在门槛外的木凳上守望着,那苍老的目光穿过柳巷,定格在了巷口,她希望捕捉到一个儿孙的身影。可柳巷,唯有纤细柳枝轻灵地在微风里摇曳和曼舞。
古村的年轻人都外出谋生了,奶奶不愿意去城里的房子住,她舍不得后山的老梨树,舍不得这曾经四世同堂的老屋,舍不得迎来送往一代又一代家人的柳巷。和煦的微风,还有每年四五月的柳絮花,依然陪伴年迈的奶奶,和留下照顾奶奶的一个家人。说实在的,作为奶奶的孙子,我也特别舍不得,特别留恋这家乡的一草一木。这一切就是后来,我远在他乡的浓浓乡愁了。
柳巷是很灵韵的,我思念老屋的一事一物时,思绪都会经由这条柳巷。“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除了蕴含着贺知章诗句中的意境,我记忆中的柳絮、柳溪、柳巷的诗意更加浓墨重彩。那些往事,现在想想,像是一场场精彩的音乐剧,让我沉迷。儿时,柳絮飞舞的春天,正是农忙时节,大人们为了防止小孩到处跑,就说那些漆黑一团的草丛里、树林里躲着豺狼,最爱吃小孩子。所以,儿时的我日落后从来不敢一个人穿过柳巷去玩耍。柳巷里既充盈着黄昏后的恐惧,又装满让我痴迷的童话里的大灰狼、白雪公主……
“萤火虫,提灯笼,飞到西来飞到东,晚上飞到家门口,宝宝回家它来送。”这是我小时候,奶奶哼给我听的一首儿歌,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是那样的动感、那样的亲切。奶奶还讲,在很久很久以前,柳巷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柳篱笆,那是奶奶的奶奶那辈人的事情了。我家老屋前的路叫柳巷,一旁的溪流叫柳溪。柳溪流入三里外的一条河。涨水时,那些不安分的鱼、泥鳅、螃蟹、龙虾等,就会迎溪水而上。当水退了、水浅了,它们就回不去了。于是抓鱼、捉泥鳅等就成了童年的一大乐趣。每当我在溪水里玩耍时,总是有一双眼睛盯着我,那是奶奶呵护的目光。柳巷的美,美在风过柳帘如幕垂,美在思念故人犹未归,柳叶与溪水的动感,给人一种心醉的感觉。
那柳间的雨仿如奶奶慈祥苍老的眼泪,镌刻在了一部爱与传承的史书里。而我在远方的窗外,对着天上明月,心中时时溢满了无限的深情。老屋那盏残灯的微光,飘出窗外,像一根无形的风筝线,连接着奶奶和我们这些在外的“风筝”。
也许多年以后,奶奶将不在人世。那时我将给天上的奶奶写一封信。墨染乡愁,笔端描绘那老屋、柳巷、柳溪,那小桥、落花、流水,那田园和古老的马灯……与奶奶有关的一切,都将是文字不能承受之重。
作者:杨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