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前往外婆家主要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从陈继岩翻越宫台山，途经两个小村庄，涉过一条小河，再穿过一片种植着高粱或花生的红土地，便能远远地望见大舅家那红瓦青砖的房子。另一条路是从万家老湾出发，经过柯有仕，穿越铁路，沿着一座长长的土山坡径直下行，然后翻越余洪湾后背垴，穿过一片枞树林，外婆家便映入眼帘。
20世纪八九十年代，交通不发达，出行多依赖步行。尽管我家与外婆家相隔十几里路程，但是并未减少我和姐姐去外婆家的热情。至今回忆起那些翻山越岭、穿越田间小路的行程，我始终觉得充满无穷的乐趣。
记得有一次去外婆家，我和姐姐走到余洪村的桥边时，发现河水已经漫过了桥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我俩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姐姐向来比我勇敢，她突然灵机一动，脱下鞋袜，卷起裤腿，小心翼翼地在若隐若现的桥面上试探着前进了一段距离。随后，她转身背起了我，就这样，我们蹚过了那条河。过了河，我们又蹦又跳，向着长满玉米和稻谷的田野大声欢呼，脚底下泥泞的小路似乎也变得更加柔软了。
还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们正在村口马路上玩耍，远远地看到一辆农用车发出轰鸣声向前方驶来。一个小伙伴说，看见我母亲坐在车里，我听后拔腿就追，一边跑一边哭喊。母亲无奈，只得让师傅停车，将我一并带上。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是打算去外婆家帮忙做农活的，而贪玩的我，当时还赤裸上身，就哭闹着跟了过去。到了镇上，母亲带我去卖衣服的商铺，用10个鸡蛋换了一件T恤衫。于是，带给外婆的鸡蛋便只剩下5个了。懵懂的我，还不懂人间愁苦，只觉得新衣服穿在身上，神气极了。记得那天走在小路上还下起了雨，母亲摘了宽大的荷叶给我当雨伞，我感到新奇好玩，而淋雨的事却显得无足轻重。
最令人期待的莫过于在春节期间前往外婆家拜年。大年初一，路上满是去拜年的乡亲。小孩子身着漂亮的新衣服，大人也都衣着整齐。遇到熟人，都会热情地问好并致以新年的祝福。每当路过人家的门前，总会有热情的婶婶或奶奶主动邀请到家中喝茶、吃点心。我和姐姐得到母亲的允许后，接过老奶奶递来的温热“炒米茶”，一饮而尽。那淡淡的炒米香气与回甘的滋味，仿佛将我赶路的疲乏随风吹散。
春节期间，外婆似乎把一年来积攒的所有美食都拿了出来。到了初三，我和表兄妹已经把外婆精心准备的各种好吃的一扫而光。我的口袋里装着长辈们给的压岁钱，心里美滋滋的。再次走在小路上，父亲肩上那鼓胀的背包中的年糕已经全部馈赠完毕，然后又被外婆重新装满了花生、糖果、橘子、肉丸等各种年货。外婆依旧伫立在村口那棵枫树下，目送我们远去。
如今，那充满童年美好回忆的小路已被宽阔平坦的水泥路所取代。外婆离开我们也有很多年了，但她给予我们的爱，以及勤俭节约、相亲相爱的家风，依然被我们视如珍宝。
作者：吴金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