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成一排排,坐在高高的石岭屋水库长堤上,如同童年时坐在金色的夕阳里高高的草垛上。文友们喊:“大泉沟,我来啦!”我喊:“外婆,我来啦!”他们都笑了,笑声在大泉沟的暖阳里飘荡。身后,大泉沟广场层林尽染;眼前,画屏横呈,是孕育了大泉沟的群山。
“外婆,您在哪儿?”无人回应,只有眼角的泪告诉我,外婆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外婆曾站在后山垴的梨园里等着我的到来,如雪的梨花,开满了我的童年。
童年里,暑假的时候,我总要去外婆家。印象很深的是三根祠的水渠。水渠上横了小桥,是木头还是水泥的不记得了。桥下的水缓缓流着 ,波光粼粼。走过三根祠的青石小巷,又要经过一条小河。这河里的水势就大多了,声音轰鸣,一路奔流而下。沿着水的流向,是纵横的田畴和云朵般的村庄。幼小的心灵里,总充满河水源自哪里的疑惑。
外婆的村庄有一条河,河水常年“哗啦啦”流淌,如同村庄里永不停歇的歌谣。盛夏的清晨,我喜欢跟着表姐们去村旁的小河边洗衣服。河的两边,横卧着各式各样的大小石块。大家都把衣服铺在面前或青或白的石块上,或涂抹洗衣膏、肥皂,或用棒槌“噗噗噗”捶打衣服。河水悠悠,鸟叫和蛙鸣唱和,流水载着人们的欢声笑语,载着一个个凉爽的早晨,流向远方。我拿着小手帕,洗了又洗,要洗到阳光移到河岸上。
外婆村庄旁的小河,似乎是高高悬在田野上的,河堤下沃野千里,成熟的稻穗低垂着头,织成金色的锦缎铺在大地上。曲曲折折的田塍,如同锦缎上姿态各异的翠色花边。远处,又卧着三三两两的小村庄。村庄皆是矮矮的,一炷一炷的炊烟,则是高高的,袅袅婷婷……如画往事,在岁月的深处,总能轻轻拨动我的心弦。
多年以后,在灯火闪烁的城市里,不时听人说大冶有个小九寨沟,令人趋之若鹜。打听来打听去,才知道大泉沟就是童年里表哥表姐们特意带我去爬过的村前大山。当同事们聊天再说起大泉沟如飞练的泉流,说起大泉沟的满山翠色,说起在山野人家的烧烤,我就会感到自豪。那是外婆的大泉沟,也是我的大泉沟。只是,很久不见了。
只能一次又一次在如海的网络里,去追寻大泉沟的身影——10华里泉流,大大小小的龙洞,历史悠久的莲花庵,古老而完整的摩崖石刻,凡此种种,使我对外婆的大泉沟,思念日甚。
2022年9月的陈贵镇,金色的稻浪翻涌成十里画廊,美丽的大泉沟风景区迎来了“大冶市2022年农民丰收节暨陈贵镇首届文化旅游节”,场地,就在外婆村庄旁的大泉沟生态农业广场。那一晚的乡村音乐节,星空为幕,大地为席,乐声动天地,篝火舞翩翩,烤全羊的香味诱人,星空帐篷充满梦幻色彩,荧光棒闪烁成璀璨的星辰大海。人们的狂欢如耸天火炬点燃了大泉沟的秋夜,如大海巨浪震撼着外婆的村庄。几十公里之外的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那种热闹的氛围。午夜梦回大泉沟,那一夜,对大泉沟的思念,如深秋的红枫一样绚丽。
初冬,大泉沟迎来了“灵秀陈贵”采风活动。我走在大泉沟的大地上,看见满是鲜绿水嫩的野蒜,大泉沟仿佛正是春回大地时节,让人想变成小羊,去享受这满地盛宴。在水库大堤一角,一抹虹霓般美丽的屋顶露出来了,那就是外婆的村庄。走过去一定能看到村庄全貌。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甚至小跑起来,朝着近在咫尺的地方,想去看一眼外婆的村庄。可是,其他人都迫不及待要去追寻大泉沟的足迹,我只得恋恋不舍回头,汇入大部队,往大泉沟深处进发。我与外婆的村庄,擦肩而过,似流星划过夜空。
当晚,在小雷山,我们跟来自湖南、安徽、江西的游客围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手牵手尽情欢呼和起舞。在小雷山充满草原风情的夜色里,我情不自禁询问远方客人是否去过大泉沟、是否喜欢大泉沟,得到肯定的回答时,我如幼童一般欢喜和自豪:他们也喜欢外婆的大泉沟呢!
登上小雷山的标志性建筑雷峰塔最高处,极目远望,一处处银亮的水域,如宝镜和飘舞的白练,镶嵌在辽阔的南山大地上;一处处村庄静卧,彩色的屋顶在群山的怀抱里泼洒出五彩斑斓的图画。在流光溢彩的陈贵大地上,有一条长长的曲曲折折的溪流,溪流边,那是外婆的村庄,一处风景秀丽的和美乡村。
作者:肖爱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