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褒褒,褒箩头,金戒指,石花榴,花榴香,二哥捰(娶)二娘,三斤猪乸肉,四斤猪乸肠,油麻捞韭菜,个人挟箸走行开”。下班的时候,听见邻居陈姨在哄孙子时唱起的童谣,让我进入到了与猪一起生活的童年回忆中。
小时候,我家里很穷,姐妹又多,父亲除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细心耕耘两亩瘦田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养猪上面。
那时候的猪,可以说是家中的宝贝。猪栏是父亲自己用红砖和沥青纸建的,虽然不大,也不美观,但是用来养上十几头猪还是可以的。猪栏里除了十多头肉猪,还有两只本土仔猪乸了。这些肉猪,都是两只猪乸的“傍斗仔(猪乸自己生自己养的猪仔)”。小时候,我很喜欢本土仔猪乸,它的身上完美地诠释着白与黑。整个猪头黑黑的,像铁锅底下的“锅溜湫(锅底灰)”,偏偏猪嘴部分长得白里透红,有种说不出的滑稽,尤其是它腆着大肚子,肚皮下面拖着一排长长的乳头一摇一晃笨笨走路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都会笑。
对于本土仔猪乸,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它放出来晒晒太阳。走出猪栏,它可快乐了,在村子里优哉游哉地溜达着,一不小心就闯祸。晚上,二叔婆来投诉,她家的菜地被我家里的一只猪乸“一行理一行”地干掉了,母亲只好不住地给二叔婆道歉,还心疼地从裤腰袋中掏出一张“大团结(10元)”递给她。二叔婆一边把钱放入口袋,一边假装大方说:“大家乡邻乡里的,不用太计较。”
猪乸会闯祸,肉猪有时也不省心。或许是圈养的生活太苦了,它们有时也会大胆做出跨栏的“越狱”之举。每到这个时候,我们是最头痛的!全家人都要拿着火把、木棍在村里村外进行拉网式搜索,逢人就问,见林就进,我们最后在邻村的番薯地里找到了“离家出走”的几头肉猪,它们正用粗大的鼻子在拱人家地里的番薯吃。看着地面吃了一半就丢掉的生番薯,父亲气得一棍朝猪背脊打下去,被打的大白肉猪们一边“嗷嗷”直叫,一边跑,我们怕它们再次走失,就拿木棍把它们拦住。或许是受惊过度,这些肉猪怎么赶也赶不回去,父亲只好回家里拿来几个竹篾做的大猪笼,再推来一台双轮手推车,这回肉猪们美美地享受了一下坐人力手推车的滋味,想必回去也能跟同伴显摆一下。
家人最紧张的时候,就是猪乸产仔的那段时间。每到这个时候,父母就会放下手中的所有农活,专心致志为猪乸服务。出于好奇,我也看过猪乸产仔。猪乸分娩前一天晚上,母亲就会在猪圈里垫上一层厚厚的禾草,猪食也挑些好的易消化的。猪乸生仔的过程中,父母是在一旁候着的,猪乸每生出一个猪仔,父亲都会把它移开一点,生怕猪乸一不小心就会把它压死。猪乸生猪仔的时间可谓非常漫长,通常要六七个小时,每次正常产子都有十只以上,我记得有次猪乸一次生了16只猪仔,看着初生小猪那可爱的萌态,辛苦了几个钟的父母都笑了起来。
猪栏头数的多少,直接关系到我们一家人的生活质量。那时候,我们可没什么钱买饲料,平时喂猪只能用剩饭剩菜混成的潲水和砍碎煮熟的番薯苗,番薯和木薯收获的季节也会煮些番薯、木薯喂。每次机(碾)米,父亲总会把糠留下来,带回家中喂猪。榨完花生油后所剩的麸,父亲也一块不落下,这些都是猪猪们的上等美食啊。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猪壮了就要出栏。以前卖一头猪要一年以上,不足水(重量)的猪一般不舍得卖。我们如果想卖猪,只要联系食品站的人就可以了。宰完猪后,食品站的员工经常会给我们留两架猪肉。吃着自家养的猪肉那就是香,那怕是最寻常的腩肉焖豆豉。用柴火煮熟,端上来顿时满屋飘香,咬上一口,先软后绵,细细咀嚼,皮质的柔韧感才凸显出来,肥肉部分入口即化,肉香萦绕在舌尖;瘦肉则厚实回甘。现在回味起来,我也会不自觉地舔舔舌头。
岁月更迭,时代前行。现在养猪更加专业化了,猪肉天天都能吃到。我家里虽然不养猪了,但我还是很怀念小时候那段日子,怀念我曾经养过的小猪,它们带给我的快乐,令我刻骨铭心。
作者:梁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