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借着在路边等车的空隙，我漫无目的地看着脚下的绿草丛。突然，眼前一亮，只见两株野草中间长着一株马齿苋，若隐若现的，它的叶子浅绿色，水嫩水嫩，呈椭圆形，就像从铁扇公主嘴里吐出来的那把袖珍芭蕉扇。看到它，我想起了小学二年级的班主任——冰老师。
冰老师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微胖，皮肤白白的，五官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是一个标致的美人。听母亲说，她和冰老师是同乡，彼此认识，这让我对冰老师又多了一份亲切感，觉得她不仅是我的老师，还是我一个和蔼可亲的小姨。
我读一年级的时候，语文成绩不是那么好，自从冰老师教我们的语文后，我开始喜欢上语文了。她上课非常认真，教字母的时候总是让我们仔细观察她的口型，一遍又一遍地跟着她发音，直到我们全部学会为止。至今我还记得她教我们字母“O”的情景，她的嘴巴张得圆圆的，就像含着一个小乒乓球。正是因为她的用心讲课，我学起来很认真，成绩提高得快。每次考试，我的语文分数在班上都名列前茅。
冰老师很喜欢我，安排我当副班长，还很关心我的学习。一次，镇上的几所小学联合举办语文竞赛，冰老师推荐我和另外几个同学参赛。为了让我们在比赛中取得好名次，她白天下课后又加班加点辅导我们学习，可谓尽心尽力。我很用功地学习，在竞赛中获得三等奖。冰老师很高兴，在给我的《小学生手册》写批语的时候还特别提到此事，借此告诉我的父母。
一个夏天的傍晚，我听同伴说，冰老师到我们村里来了。不过，她不是来家访的，而是来找一种叫猪肥菜的野菜，书上称它为马齿苋。我认识这种野菜，它长在菜园里，生命力很强，开的花是金黄色的，花朵虽小，但很耐看。花凋谢后，它就开始结籽，传播很快，和菜园里的蔬菜争肥料，母亲经常采来给家里的母猪吃。我想，冰老师怎么不叫我们帮她采野菜呢？只要她开口，我们是很乐意为她效劳的。
上完二年级，冰老师就不再教我这个班的课了，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初中毕业，我辍学进厂打工。又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在镇上逛街，刚好碰见冰老师在买东西。她还是那么美，身材丰腴，肤如凝脂，一个贵妇人的形象。我没有勇气上去打招呼，我不希望冰老师看到我窘迫的现状，以免她失望。但我怎么也想不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五年后，我从母亲那里得知冰老师患病去世的消息。其实，冰老师是个命运多舛的女人。正值如花年纪，她遇人不淑，嫁给了一个瘾君子。婚后，她生下一个儿子，丈夫又因为盗窃被抓去坐牢，撇下她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日子。四十岁，她得了乳腺癌，和病魔抗争了一年多就去世了……
冰老师不仅是我的启蒙老师，也是我人生的引路人。在她的影响下，我喜欢上了语文，对文字有着特殊的感情，并把码字作为自己的爱好。她曾经把我当做一棵小树来栽培，但遗憾的是，我让她失望了，我到底变不成一棵参天大树。这么多年来，除了在心里缅怀她，我牢记她的教诲，努力过好自己的人生。
看着眼前的马齿苋，我又想起了美丽、善良又苦命的冰老师。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如果有来世，希望能够再遇见她，我要给她送上一株马齿苋。
张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