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前的夏天,经过一番刻苦攻读,我考上了省内一所重点大学。
那时,能够考上重点大学,父母亲都觉得十分荣耀。家里的升学酒已经摆过,上学的行李也已准备妥当,母亲想让父亲送我去学校报到,父亲却说:“我看不用送。三儿马上就满18岁了,一个人去报到,锻炼锻炼也好。”听了父亲的话,我也觉得自己马上就是大人了,一个人去报到完全可以。最后我们商定,父亲把我送到县里的长途汽车站即可。
9月初的一天,吃过早饭,我和父亲出发了。我背着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秋冬衣服和一些零碎物品,手里提着母亲为我准备的午餐——一小袋茶叶蛋。父亲在前面推着自行车,后座绑着打包好的被褥。母亲跟在身后,叮嘱我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到学校后马上给家里报个信,我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到了村东头小河边,我让母亲不要再送,母亲这才停下脚步。我走过小石桥,回头向母亲挥了挥手,母亲站在那里,用衣袖擦着眼睛。我不敢再看母亲,抱起被褥,坐上了父亲的自行车。到了国道边,父亲把自行车锁在一家杂货店门口,和我一起在路边拦下一辆中巴车,去往县城的长途汽车站。
到站后,父亲让我坐在大厅里看好行李,他去帮我买票。我正在那里发呆,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我高二分班前的同学丁小钰。我俩一聊,才知道她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丁小钰的父亲原本打算把她送到学校,看到我们是同学,就问我能不能带丁小钰一同去报到,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父亲回来后,对我的行为大加赞扬:“同学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
那天天气炎热,我们的运气似乎也格外不好。大巴车行驶了一段路程后,便开始问题不断,最后抛锚在半路上。在公路边等了2个多小时后,我们被转移到另一辆大巴车上。直到晚上9点多钟,我们才到达学校。在办理报到手续时,我看到同学们在校园里悠闲地散步聊天,内心充满了莫名的委屈。
第二天,我和舍友们交流后得知,他们报到都有大人陪同,有的还是全家来送。那一刻,我心里陡然对父亲生出了许多怪怨。之后,也许是对父亲不把我送到学校还心存怨气,也许是大学生活太过丰富多彩,我竟然把母亲的交代忘到了九霄云外。直到有一天,辅导员找到我,说我母亲把电话打到了校办公室,让我快点给家里回个电话,我这才醒悟,忘记给家里报平安了。
后来有一年,我休假回家,母亲告诉我:“当年你去大学报到后,电话不打一个,信不写一封,你爸怕你出事,天天叫我去村里小卖部等你的电话,他自己每隔一两天就跑一趟镇邮电局。后来,他又想尽办法,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们学校的电话。”听了母亲的话,我一下呆住了。原来父亲并不是不在乎我,只是他的爱太过深沉,我没有用心感受而已。而此时,父亲已故去多年,深深的自责与悔恨,一下击穿了我的心扉。
父亲在世时,通过言传身教教会我自强、坚韧和关爱他人,对我的人生产生了深远而持久的影响。这些,都是父亲留给我最宝贵的精神财富。现在,我正在把这些精神品质教给我的孩子,希望他们能够一直传承下去。
百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