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到了,有一种永恒的情愫在心里荡漾,我想起毕生投身教育事业的父亲。斗转星移,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都说时间会慢慢淡忘一切,可直到如今,我常止不住地思念,想起父亲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忆起点点滴滴的往事,多少次在泪水暗涌中,等着父亲在我的幽幽臆想中缓缓归来……又忽地惊觉,世界上最疼爱我的这个人,已经去了比远方更远的地方。
上世纪五十年代,父亲师范毕业后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志愿到艰苦的地方去。父亲先后在钦州犀牛脚、平吉、那思、那彭等多个乡镇学校任教,几经辗转,直至1974年才调到钦州一中,一家人才得以团圆。父亲在一中挑起教学业务大梁,负责尖子班的语文教学工作。1981年,钦州二中迁入城区,以高完中建制办学,急需教学骨干。钦州二中时任领导指定要求调父亲过去。来到钦州二中后,父亲不负众望,积极进行教育改革研究活动,频获佳绩。
父亲能够成长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与他个人刻苦学习,奋力工作是分不开的。由于品学兼优,他获得组织选送,从简易师范学校一直读到大学并成为高中高级教师。“教书育人,正人先正己。”这是对人民教师的基本要求。父亲对此身体力行,时时、处处、事事以身作则,严于律己,为人师表。父亲深夜仍在灯下专心致志备课的背影,父亲辅导学生写作那一丝不苟的批注,父亲风里雨里奔走在去上课的路上……这一切,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影响着我往后的学习乃至工作。
1995年7月,从事39年教学工作的父亲退休了。父亲人虽退休,但心还在桃李林,受聘于多所中等专业学校任教,继续为党的教育事业默默地作奉献。我们心疼父亲的辛劳,而父亲却说能够发挥余热的生活才充实。直至70岁,父亲才真正从教育岗位退下。前几年,因工作关系,我来到父亲退休后曾任教的那所市郊学校,发现距离公交车终点站还有约两公里的乡间泥路。看着当年父亲不顾年迈,起早摸黑,一步一步丈量过的路,我的心突然像被尖锐的异物硌了一下,生疼、生疼……或许,父亲仅仅以授业解惑为己任,但我知道,这个省吃俭用的父亲,为这个家的付出,有多厚重。他总会屡屡拒绝女儿给的孝敬钱,总说自己有退休金,你们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父亲在三尺讲台辛勤耕耘了近五十个春秋,送走了一届又一届毕业生,为国家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人才,把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然而他除了对自己的学生,对其他人从不自称“老师”,只谦逊报上自己的名字。
父亲的心地是极善良的。听母亲说,在困难时期,父亲看见学生没有御寒的冬衣,就把自己唯一的棉衣送给学生。我们在教工宿舍住的时候,父亲特意购买了一张大圆桌,逢年过节,父亲都会邀请一些离家求学的孩子到家里美食一餐,席间不忘关心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让他们感受到家的温暖。父亲有着乐于助人的品质,记得有一次,与我们家一街之隔的对面邻居,因煤气操作不当突发火灾。听到呼救声,父亲不假思索冲过去,奋力把火扑灭,浓烟渐散后这幢四层的私人楼房终于保住了。只为父亲安危担忧的我,惊魂未定地埋怨起父亲的“多管闲事”。没想到一向慈祥的父亲竟然严厉责备我,让我羞愧不已。从这件事后,对面邻居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忘拿一些过来给我们,这是她向我父亲表示感激的方式。
小时候,我只看到父亲眼里的温情与慈祥,感悟不到他所经历的艰辛和沧桑。长大后我才渐渐明白和懂得,原来父亲的苦不是我所能想象出来的。父亲9岁丧母,爷爷常年在外经商,丢下一对儿女在家相依为命。后因家境窘迫,生活困难时,父亲曾辍学跟爷爷开荒栽种、也出海捕过鱼。然而父亲每每谈到他少年时代的往事,总是语气轻松,所有的艰辛和险恶,都融化在他温和的微笑中,我们全然看不出那段岁月带给他的痛。父亲对中国共产党有着无限的崇敬和热爱,感恩党对自己的培养与帮助。在父亲的感染和教育下,我和姐姐也积极向党组织靠拢,积极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在日复一日的喜忧交集中,父亲一天天衰老,我浑然不觉,总以为来日方长,殊不知我生活的每一天, 都在见证一场渐行渐远的分离。
得知父亲患了重病,我放下工作,用心陪护。在病魔还没开始肆虐的短暂日子,因为有我们的陪伴,父亲的心情是快乐的,目光是满足的。他多次向我谈及他的幸福观,他说幸福不是儿女多有能耐,而是当一个人有病有痛时,儿女能够在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他喜不自禁地说邻房的病友都夸他的女儿好!然而这种幸福的体验没能持续多久,父亲匆匆离开了我们!他再也不会向我倾诉他的病痛,再也不会关切地询问我的生活,再也不会准时守候在电视机前收看我摄制的节目,再也不会打电话叫我回家吃饭……人生如朝露,八十二岁的父亲走了,徒留心中“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锥心疼痛。
我未曾成为父亲的骄傲,父亲却爱我爱到心里,爱到骨子里。父亲弥留之际,在偶然的清醒中,他仍关切地问我累不累,让我休息一下。看见我只穿一件单衫,问我冷不?叮嘱我多穿一件衣服。父亲自己病痛在身,却还牵挂着我!这是舐犊情深,这是世间最无私的爱。时至今日,父亲关怀的话语仍时常回响在我的耳边,回响在我的心里!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人都是这世上的过客,来去匆匆。我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努力地宽慰自己,想对生死释然一些,可发现这不是容易的。因为有些记忆,已经成为身体的碎片,融入灵魂,难以忘记。值此父亲节,谨以一些生涩的文字,思念我的父亲,记忆我的父亲,祝福天堂的父亲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