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哗啦啦……转眼间,瓢泼的大雨就织成了上望不到天,下看不到地的白茫茫雨帘。
好大的雨!此时此刻,我沸腾的思绪穿越时空,回到了充满纯真的童年时代。
多少回,也是这么大的雨,我光着身子冲出屋外,在门前的空地上如春水浸田的鱼儿冲啊,像草地上的兔子跳啊,似草原上脱缰的野马跑啊……并扯尽嗓门大喊:“下吧!下吧!再下大些!再下大些……”每次,祖母见此情景,都在屋内划着手、跺着脚,大声疾呼:“快回来!快回来!不要淋雨!不要淋雨……”我每每答道:“不!我喜欢雨!我要淋雨!”当我小跑回家,祖母就一把把湿淋淋的我揽在怀里,用早就准备好的毛巾一个劲地在我头上身上猛擦,接着就给我穿衣服:“快穿上!快穿上!”然后就和蔼而耐心地教育我:“下雨了就要在屋里,不要往外跑。小孩子淋雨容易感冒,感冒了要打针吃药的……”我眼睁睁地望着祖母,深感到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每一道目光,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对我深切的关怀和悉心的呵护。
那时,我还小。一天夜里,轰隆隆,轰隆隆……响彻云霄的雷声把我从梦中惊醒。祖母立即点亮灯,只见道道闪电在窗前张牙舞爪狂划。雨点在窗上噼噼啪啪地猛烈敲打。风夹着雨呼啦啦,呼啦啦直叫。此刻,微弱的灯光照着祖母凝重的神情,她自言自语道:“雨这么大,三叔婆家的门窗会不会……”祖母撩撩头发,然后对我说:“华仔,你大胆胆的睡着,千万不要乱跑,我现在到隔壁的三婆祖家看看。”说着就披上蓑衣,消失在风雨交加的夜幕中了。我听祖母的话,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祖母才回来。只见祖母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祖母说:“幸好我去得及时,否则就出大事了。”我惊讶地问:“奶奶,三婆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呢?”“这段时间,三婆祖的老病风湿关节炎又发了,双膝肿得厉害,疼得要命。她家的门窗都被大风吹开了,大量的雨水灌了进来……”望着脸上还挂满豆大水珠的祖母,我深切地感到祖母的心地是多么的善良。她不但关心我,爱护我,也一样关心爱护邻居。
那年夏天,又是夜雨。屋的瓦面被雨水打得嗒嗒地响,风雨声如猛兽般狂吼,雷声隆隆,电光闪闪。这时,祖母点亮灯,走到窗前,笑逐颜开:“好!下得好!越大越好!越大越好……”我觉得奇怪,问:“奶奶,这是下雨嘛,你为什么这么高兴?”祖母笑着答道:“夜间下雨,稻禾特别很生长。”她仰起头呵呵地笑了,又补充道:“夜间多雨,稻谷任取。这农谚很准的。”望着祖母高兴的样子,听着哗哗啦啦的雨声,我仿佛看到了广袤的田野上轻轻荡漾的金浪,看到了黄澄澄的稻谷咧嘴大笑,看到了欢乐而繁忙的丰收景象。
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没得商量。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突然就被阴天取代,接着就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这时呀,晒谷场已乱成一团——村民们十万火急地收稻谷。三拨两拨,三五几扫,我家的稻谷就收了一半多。这时,邻居李姨的还未收得两簸箕宽。祖母见了,急忙跑过去,挥动手中的谷拨,如大风卷席般猛地拨着。当把最后的一篸谷装入箩筐时,大雨就来了。李姨千谢万谢,祖母却连连摆手:“辛辛苦苦打下的谷,如果被雨水冲走就是大事了,这能不帮吗?”从那时起,祖母心灵中闪闪发光的“帮”字,就如一泓清泉叮叮咚咚地流进我的心中。
蓝天下,白云朵朵,和风轻拂,大雁飞翔。我深知,雨早已停了,弯弯曲曲的江河也早已把它送进了浩瀚的大海。
雨,浸透了我的心田,在我面前淋成了幕幕如画的美景。
杜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