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夫人的夫家——电白霞洞镇,有一个名播四方的荔枝贡园。
贡园,贡荔,让人想到杜牧的诗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让人想到杨贵妃和高力士。如果限于这三人,那是普通的贡园贡荔。
人们进入霞洞的贡园,吃到霞洞的古荔:还应当知道一系列历史人物,特别是中国巾帼英雄第一人冼夫人。因为,冼夫人是这个贡园最早的主人,她的几代后人也是曾经的主人。
霞洞贡园的创建,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南北朝的梁代,有一个大事件叫“讨平俚洞之高州”。命令是梁武帝萧衍下的,执行者是西江督护孙冏和高要太守卢子雄。俚洞在哪里?就是冼夫人的家乡,今茂名的电城一带。为什么要讨伐俚洞呢?俚洞就是百越族俚人聚居的地方,带自治性质,算特区吧。俚人性格强悍,遇到只识捧上压下的官僚,敢怒敢言,有过反抗和暴动,所以上面要镇压,要讨平。
孙冏和卢子雄从肇庆那边出发,越过漠阳江后,对位于阳江、茂名一带的俚人格杀勿论,到处都是血雨腥风。冼夫人的父亲是那里俚人的头头,职务叫“都老”。冼都老带领俚人军民,奋起抵抗,他抗争不到两个月就阵亡了。那时才十二岁左右的冼百合(冼夫人乳名)和哥哥冼挺,勇敢地继承父亲的遗志,率领幸存的团队撤至深山老林,与孙卢部队周旋,利用游击战术歼敌。
半年后,百合兄妹分兵两路。冼挺一路主要战斗在阳春的八甲、电白的那霍、高州的云潭、大坡等地。百合一路战斗在电白的白花岭、锦盖山和浮山。不论哪一路,冼家民军都同仇敌忾,有箭的用箭,有刀的用刀,有枪的用枪,更多的是使用投掷石块、石灰粉、辣椒粉,喷射滚烫的花生油,狠狠地打击逼近之敌,让孙卢联军吃尽了苦头。
百合一路人马,从白花岭和锦盖山转移到浮山。因为浮山比前二山高峻,而且沟壑纵横,峰峦连绵,林密水足,怪石遍布,易守难攻。尾追过来的孙冏军,每次进犯浮山都一败涂地,只好望山兴叹,只好以围山代攻山。
围了三个月,百合的人马没有多大损失,但粮食快用光了,形势危如累卵。孙冏侦察到山上的俚人缺粮时,暗暗高兴开了,马上部署加强封锁,要做到铁壁合围,让百合她们饿死在山上,自己便可以不战而胜,班师回朝领赏讨封了。他还派出喉好声大的人对山上喊话:“俚人听好了,山上无粮,你们撑不了几天。快下山投降吧,归顺者既往不咎,放下开口当良民去。否则,你们就成了饿死鬼!”百合布置人答话:“山上粮草充足,人强马壮。凤凰吃竹米也饿不着,你们见过山上有饿死的老虎吗?你们有胆就攻上山,我们一块石头砸死你们一个人!”
那时是农历的四月初,当地群众度的是“四月荒”。孙冏军向群众刮了不少粮食,把山上的百合人马围得水泄不通,不让一粒粮食从山下转到山上。缺粮,让百合揪心。
人是铁,饭是钢,军中不可一日无粮。百合与哥哥冼挺分兵行动时,干粮让哥哥那边多带,自己这边少带,因为她不久前考察过浮山,知道在浮山可以做到粮食的自产自足。进入浮山,她一边指挥打仗,一边指挥生产。搞生产,就是在浮山的开阔山坡里种番薯和水稻。山上气温较低,水稻生长缓慢,正在扬花。种了三个月的番薯,本来应有好收成,能解粮荒。但突然被老鼠偷吃了不少,更可怕的是,野猪来袭,把一半番薯报销了,后勤兵将这一情况报告百合,百合派出两组人马“筹粮”。
百合带领精干人马摸下山,杀了孙冏的先锋,捣毁了几处封锁哨。
找山果的人马也回来了,有人带回露蔸果,有人带回酸味籽,还有人带回无名果。那露蔸果,像菠萝,当地人叫它野菠萝,每颗重二三斤,吃了它,可能中毒,因为它的“菠萝朊酶”含有过敏物质。百合虽小,但见多识广,叫人用盐水泡浸露蔸果,破坏其过敏物质后再吃。至于那酸味籽,可以直接吃,吃多吃少无妨。
那无名果呢,其实是有名的,采摘者未识罢了。山上其他的人都不识,只有百合一个人识得。这种果的学名叫荔枝,当地人称为“砹枝”。百合不但知道荔枝的名字,还知道荔枝的功效:糖分高,营养高,开胃益脾,补脑健体美容。一见到荔枝,百合高兴得跳起来,大声说:“果中佳品,食中珍粮!”
百合马上问采回荔枝的人:“你在哪里采到的?你可以采到多少呢?”听到回答:“在西边的山坡里采到,好大的一片荔枝林。还能采到百十担”后,眼里放射出无限欢喜的光芒。
百合让几十位肚子最饿的人去采荔枝果,准许他们一边摘一边吃,吃饱了再挑回大本营。他们去摘了两趟荔枝,除了吃的,挑回了一百多担,就像捡回了满屋的金子。不,此时的荔枝比黄金还矜贵,因为荔枝好吃又养身。那黄金不能吃,救不了急。吃剩的晒干,那是极好的干粮。
连续两天,百合她们只吃荔枝,灶不起烟,这是百合之计谋。孙冏果然上当,以为人家断炊两日,饿成了木乃伊。半数孙军奉命上山“验尸”,被埋伏的龙精虎猛的俚人杀个片甲不回,那流着鲜血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红得发紫的荔枝果亮中间。应了一句话:“谁知孙郎蠢,逢荔惨折兵。”
接着,百合乘胜出击,带兵冲入敌营:扫荡孙军前线,势若秋风卷草。战至黄昏,百合收回得胜之兵,仍然坚守在浮山上。
这些,都是一百多担荔枝的功劳,荔枝的威力。荔与俚音相近。有人便说,荔枝为俚人而生,荔枝是俚人的贵人。荔枝,帮助百合他们度过粮荒,帮助打了大胜仗。孙炯被打懵了,输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了荔枝番薯做粮,山上的水稻又将成熟。百合便有了百战不殆的把握。
孙冏连忙从卢子雄那里调兵来援,但仍然不敢盲目攻山,只了围而不打。孙炯面对十三岁还不到的小百合,如遇鸡肋,吞不下,弃可惜。进也难,退也难,一世威名不再。此时,广州参军,后来当了陈朝开国皇帝的陈霸先来调停,终止了这场旷日持久的讨俚战争。
百合-和冼挺带着俚家军民返回故园,为已故的冼都老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俚洞从此开启了一个新时代,百合成了俚洞的都老。
过了两年,百合与高凉太守冯宝结婚,实现了史无前例的俚汉联姻。她便成了名垂千古的冼夫人。
婚宴时,冼夫人夫妇与陈霸先、孙同和卢子雄同桌喝酒,早已一笑泯恩仇了。婚后,冼夫人夫妇共同选择浮山下的小平原为新家园,建起了冯家村。村里开辟了几个花果园,美若人间天堂。冼夫人不忘一个“贵人”一一荔枝,把浮山上的荔枝繁育到自己的园中来,这就是今天霞洞古荔贡园的主体。
有史料证明,霞洞的荔枝在冼夫人之前便有一定的生产规模。
汉武帝时,浮山一带的荔枝就成了贡品,入主“扶荔宫”,上了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到了南北朝的梁陈,冼夫人夫妇每年都把自己园中的荔枝带上朝廷,因为冯宝每年都要上京述职。
冼夫人的后人,都做了这个荔园的主人,都有贡荔情缘。
冼夫人的孙子冯盎,击败王仲宣后以功升高州刺史;不久又升汉阳太守。他于611年带着自产的荔枝干,跟着隋汤帝出征辽东,立功再升左武卫大将军。冯盎的儿子冯智戴分别任隋汤帝和唐太宗的侍卫将军,曾带荔枝献给杨广、李世民和太上皇李渊。冯智戴之子冯子游,用大船载着金子和荔枝上京城探父、游玩,把武则天宰相许敬宗之女取回冯家村。此女被封为“顺政郡居”,才比班姬,史称许夫人。这位宰相女自然念亲和感恩,自然会把家里的荔枝送给老爸许敬宗和女皇武则天。
过了些时日,武则天听信佞臣之言,派人把冼夫人的庙和墓,把冯家村的城与堡夷为平地,杀了冯君衡等冯家村骨干,虏了冯君衡的女儿冯媛、儿子冯元一(后来改名高力士)入宫。
高力士在逆境中奋发,官至骠骑大将军,成为千古一宦。他出人头地后,回家寻找到失散多年的母亲麦氏和兄长元王进、元佳。同时,他用船载大盆景的办法,把冯家村荔枝送给杨贵妃吃。于是,唐杜牧写成了带有荔枝元素的千古绝唱《过华清宫》;清两广总督阮元写道:“新歌初谱荔枝香,岂独杨妃带笑尝。应是殿前高力士,最将风味念家乡。”
打上冼夫人烙印的霞洞镇古荔贡园,与羊角禄段园、根子柏桥园和泗水滩底园,被确定为茂名四大荔枝贡园。
赖廷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