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腌菜,大雪腌肉。讲的是冬天腌腊菜、腌腊肉。夏天也腌菜,只是没有冬天腌得多而已。夏天腌的菜,多是开胃、调味的小菜,腌得有些随意、随性。
夏天腌得最多的是豆角。腌豆角,要赶早,趁豆角嫩的时候。刚摘下来的嫩豆角,还没有长豆米,是翠绿的碧玉条。从架子上摘下来,或是从菜场买回来,用清水洗过,捊好,用稻草一小把一小把地绑好,一把把地码在坛子,或是腌菜的瓮子里,撒上盐,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有些人家腌豆角时,会加上一些红辣椒,或是蒜子,一起腌。腌好,抓一把腌好的豆角、两个红辣椒、几个蒜子,切碎,用素油略炒,出锅,晾凉。夏日若热,胃口不好时,佐粥佐饭都好。
刀豆,也可以和豆角一起腌。第一次吃腌刀豆,是在冬天,在徽州山里的人家,加了红辣椒和蒜子一起炒的,香辣有味,只是刀豆比豆角要脆硬一些,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腌豆角。
江南水乡,湖、塘、河众多,在这些不深的水里,多长有菱角。初夏,鲜菱角菜上市。鲜菱角菜,是从河里捞上来的,去其叶和长茎上的根须,用水煮过,成菜呈赭黄色。买回来,洗净切碎,加蒜子、干红椒略炒,味道很好。而我更喜欢的是腌菱角菜。腌菱角菜简单,将鲜菱角菜装进坛子里,撒上盐,上面放石块压实即可。腌菱角菜,可以炒菜,也可以做米粉粑粑的馅。夏日农忙,难得有空闲的时间,若是谁家做了一回腌菱角菜馅的米粉粑粑,会让人羡慕很久。
芡实,就是鸡头米。收鸡头米的时候,也将芡实梗扯了上来。撕去芡实梗上的表皮,连同表皮上的细刺也一同撕去了。芡实梗可以素炒,水里植物都有一种清气,要加干红椒和蒜子,味道才好一些。芡实梗,也是腌过得好。可能自小的农村长大,夏天也跟着大人一起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农事,出汗多,口味也偏重吧。
苋菜梗,宜暴腌。夏天太忙,忙得顾不上侍弄菜园里的菜。一畦苋菜,在不管不顾中,几天就老了。苋菜老了也不打紧,可以吃苋菜秆。苋菜秆,撕去皮,切寸段,撒上少许雪花盐,放在陶钵里,腌上两三个小时。其间,偶尔拿起钵子,颠簸几下,即可入味。腌苋菜秆,翠如碧玉,咸脆有味。绍兴人喜欢将苋菜秆放在臭卤里腌,腌好的苋菜秆,可以吸着吃,如吸果冻般,咕咕有味。臭卤里腌的苋菜秆,只是在书上见过,可惜没有尝过。
夏末秋天,种萝卜。萝卜通常穴播,有人手轻,一穴只播了几粒萝卜籽,出了三两棵小苗,正好。有人手重一点,或是播种时手抖一下,一个穴里就多播了些萝卜子,出了苗,一小蓬,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坑里出了许多苗,就要间苗。间出的萝卜苗,都不大,水嫩嫩的,扔了可惜。间出的萝卜苗,用开水焯过,切碎,拌上蒜米,加上生抽、醋、麻油,拌拌,嫩而有萝卜菜的清甜味。吃不完的萝卜苗,腌起来,就是腌萝卜缨子。萝卜缨子不需要腌太久,十来天左右,就转味了,还是青翠的样子。腌好的萝卜缨子,切得碎碎的,放江米、蒜米和干红椒一起,素油清炒,黄蓬蓬的,咸香脆嫩,勾人馋虫。
菜瓜,和香瓜、酥瓜、半角蜜之类比起来,生吃味道并不佳,但菜瓜可以腌,这是其他的瓜所不能的。菜园里刚摘回来的菜瓜,去皮、去瓜瓤,切寸段。将酱油、糖、花椒、大料、桂皮、胡椒、干红辣椒、味精、料酒调匀。将扦好的瓜皮投入料汁,不时以筷子翻动,待瓜皮蘸透料汁,腌约一小时,取出装盘即可。新腌的菜瓜极脆,嚼之有声,诸味均透,仍有瓜香。这种做法,类似汪曾祺先生的扦瓜皮,所不同的是汪曾祺先生用的是黄瓜。
夏天,还是腌点夏菜,为苦热夏天佐味。
章铜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