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找了一份临时的工作,在镇子的另一端,大约七八公里路。
我每天骑着家里闲置的唯一老掉牙小电驴,穿过镇子去上班。车子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慢吞吞的,同样的路程,单程要比别人多花10分钟,为此,我每天要早早起床。想着工作不知道做到什么时候,就将就用着。
工作内容是枯燥的,每天都要和表格和数据打交道,格子线移动两毫米,领导都要揪出来批评。工作的环境是恶劣的,由于是新开建的项目,周围各种机器齐开,小小的集装箱办公室根本隔绝不住众多轰鸣声,毫无悦耳可言。一到下雨,水从各个方向固执地往室内钻,只要远方的雷声响起,那就是准备抢救纸质资料的信号。但同事们擅长于苦中作乐,办公室的气氛倒也融洽。
上班的路上要经过镇子一条新修的大道,无论是绿化带,还是边上,皆开满了各色繁花。洁白柔弱的鬼针草花,却顽强地长满路边田埂;向太阳借来三分热烈的蟛蜞菊,不声不响地成为一整片草地的主人;红艳艳的扶桑花,在绿色的衬托下更显热情,直接溢出来绿化带,想要与过往车辆击掌……各色花朵,谁也不让谁,纷纷为春天的画卷增香添色。有它们的陪伴,上班之路也就没有那么无聊了。
路边开了淡紫色的小花,一串一串的,花朵谢了之后,结出明黄色的小小果子,一点点的,煞是可爱。由于上班时间紧,总是没来得空采摘。但是它们都像给我施了迷魂药一样,终日念念不忘。终于在一天的早晨,我决意早点出发,连同花朵果子一起薅走。我对自己的劳动成果非常满意。还记得那天,我一路开着车,微风轻轻摇着我手中的花朵,花朵虽然小,但很多枝簇拥在一起,就成了一片紫云。果子一抖一抖的,添加了一丝灵动。路人纷纷望过来,眼中带赞赏,就像我手中拿的不是花束,而是冠军奖杯。清晨的阳光,更是给花束镀上一层金色的柔光,同时照得人心里亮堂,好像什么东西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到了办公室,同事纷纷好奇:镇里的花店,有卖这种花吗?我一边摇摇头,一边哈哈大笑,得意地说是路边捡到的。找到一个饮料的塑料瓶子,去掉瓶上的标签和瓶口,将修剪好枝条的花随意插在瓶子里,效果竟不比精心烧制的琉璃瓶差。办公室的角落,小小的一束紫色花,貌似格格不入,却又那么惊天动地,开天辟地,就像干旱的沙漠里开出的花朵,频频生出新的希望。工作累了,就抬头看一眼,枯燥的数据也变得有点意思了。
“哪里来的花?”突然,领导威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低着头,搓着手指,胆子提到嗓子眼,暗暗想着怎么应对。
“路边摘的。”我小声回答道,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滴答!滴答!时间不过两秒,却仿佛过了半世纪之久。
“好看!明天摘多点!”
“好的!”心情就这么持续愉悦到下班。
下班的路上,经过一片稻田,田里的禾苗最初只是三四片叶子,歪歪扭扭地倚靠在泥中,慢慢生根,在风雨中捶打,在阳光中奋发,长叶,抽穗,开出禾花,如今谷子渐渐饱满,再不久,它们就会迎来收获。麻雀在田野上空来回游走,在准备下嘴饱食一顿……
就这样,在路上一往一返,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从春天到夏天,我感知着季节变换。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由于工作表现出色,领导和我续约,思虑再三,换了一台新车。相比旧车,新车是十足的愣头青,一扭开关,就不管不顾嗖地一下飞出去,就把路边的花花草草给抛到身后。
在那之后,路边的风景,我也就观察得没那么仔细了。
李妃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