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盏,一豆灯火,在老屋的一角闪闪烁烁。
夜的大幕拉开。挂在檐柱上的灯盏,火光微弱。
跳动的光影,拂过女人瘦削而疲惫的脸颊。从秧田里归来,挽起的裤脚上沾满泥浆和草屑。猪圈里的猪已经喂得肚大腰圆,正在呼呼大睡。
女人用一根筷子,拨了拨灯芯,低矮的灶屋,瞬间亮堂起来。男人折一根纤细的竹枝,剔起了牙缝。打了个饱嗝,扛起一把铁锹,走出影影绰绰的灯火。他要趁月色溶溶,把新栽的秧苗,满满地灌上一遍定根水。
灯盏,满身油污,墨水瓶底座上,看不清岁月的年轮。铁皮卷成的吸管,一根棉线捻成的灯芯,吸出煤油的光芒。跳动的火焰,一年又一年。
老屋一天天老了,灯盏一天天老了。男人说,买一盏新的吧?女人说,费那钱干啥?男人说,新的亮堂。女人说,看着办吧!
一只崭新的灯盏,兀立在八仙桌上,锃亮的底座和透明的玻璃罩,让男人春风荡漾。倒上煤油,点亮橘红的火苗,女人一脸的红晕。
灯盏的光亮中,萤火提灯,蟋蟀弹琴,季节在虫鸣鸟语、风霜雨雪中流转。村庄在稻花飘香、鸡鸣狗吠中歌谣。
有一天,灯盏“啪”地一声灭了,一只白炽的灯泡,白得炫目。
远去的灯盏,一豆昏黄的灯火,曾经点亮故乡的老屋和村庄,点亮那些如歌的岁月。
洪建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