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香软的风吹绿了草、吹绿了树,吹醒了味蕾的记忆。惊蛰一过,味蕾这个神奇的生物钟,又提示人们该吃米萩圆子了。
米萩,有的地方叫软芡、软萩,有的地方叫棉丝菜、黄蒿等,学名为鼠曲草、清明菜。
米萩是春天里最含蓄的滋味。与地菜、藜蒿、厥菜等不同,米萩不像它们那样“独当一面”,单独成菜,一般都是拿来做粑或做圆子。第一个想到用米萩做圆子的,那一定是位热爱自然和美食的浪漫主义者,否则,怎么会从满地茵茵翠绿中,为米粉相中这个并不招摇的“伴侣”。
春分到清明这段时间,是米萩生命中最可爱的“花季”,也是一年中米萩的“当熟当吃”之时。如果错过这个当口,就相当于错过了一春、一季、一年。《荆楚岁时记》中写道:“三月三日,取鼠曲汁蜜和为粉,谓之‘龙舌料’以压时气。土人采茎叶和米粉,捣作粑果食。”
采其他的野菜,可以叫挖,独独对“米萩”称为“掐”。之所以要掐,除了掐嫩掐尖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米萩长有一层绒毛,很容易粘上尘土。而一旦粘上就很难清洗,所以在采摘过程中,得十分小心。
米萩不爱热闹,成片成片生长的并不常见,更多的是田边地头、坡上堤外,东一株西一簇静悄悄地随遇而安。走进浓绿中,细细搜寻,就可能发现有一袭白黄吸引了眼睛,她顶着一簇像米粒一样的花朵,圆圆的,黄黄的,那小小的绿色茎叶上密密地披着白色的绒毛,粉嫩嘟嘟的,叶子像老鼠的耳朵一样细瘦,小心翼翼探下手去,估摸着老嫩,轻轻掐下一茎,摘一片叶慢慢掰扯开,还有纤维丝恋恋牵连,嗅一嗅,透着一股幽幽的清香。
采米萩是一场与春天的不期而遇。一家人或三五好友,准备好行头,迎着暖暖的阳光,欢天喜地像赴一场美丽的约会,田野里到处蓬勃着生命成长的气息,米萩仿佛是在和人“捉迷藏”,吸引着人们迈过一道又一道坡坎找寻它的芳踪。运气好时,过不了多久就会满载而归。若运气不好,可能跑了一个上午,仍是“不盈顷筐”。
好在也没有多少人会过分在意采摘的收获,“采”胜于“菜”的淡定让每个人都很从容。每看到一株米萩,第一个发现的人会兴奋得大叫,众人呼啦一下子围过来,七嘴八舌像鉴赏一件宝贝,然后才喜孜孜地收入篮中,一花一茎地累积起米萩圆子的故事。
外柔内韧是米萩的独特个性,米萩掐回后必须抓紧时间拣去残叶、清洗干净,乘新鲜捣烂。米萩纤维棉韧,要捣烂需要下一番功夫,常见的办法是用擀面杖杵或碓舂。用擀面杖杵简单方便,但如果量太多就不怎么适用,效果也不是很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碓舂,把洗好的米萩放入碓臼,只需轻踩几脚碓踏板,一篮鲜米萩就蓉软如泥,舂好的米萩彻底改变形状,青乎乎湿漉漉的一团,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味道,轻轻一拽,彼此还丝丝缕缕恋恋不舍。
做米萩圆子,米萩和大米粉真正是一对黄金搭档。有人说,米是一种很有风度的食材,无论给它搭配什么,它都会顺从对方的风味,成全对方的特色。为了增强米粉的黏性和风味,人们还会在籼米粉中加入少量糯米粉,再和捣好的米萩蓉一起反复揉压。慢慢的,米粉米篍就彻底融为一体,而加上米萩的米粉仿佛是安上了筋骨,特别紧致筋道。
或者人们以为,费了这么大的周章,若仅是做成口味单纯的米萩粑,未免显得有些潦草。于是人们就做成米萩圆子,在里面包上荤素咸甜的各种馅料,努力把食物的魅力彰显到极致。
成型的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米萩圆子,经过大火蒸熟后,几个极普通的食材在米萩的引领下,升华成一道极好的美味。咬上一口,由米萩主打、各种滋味交融的春鲜,是一年一度最独特的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