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来电话,说邻居张婶刚送来二斤小米,让我周末回去拿,早晨可以熬粥喝,养胃。
我告诉她,城里有卖,而且还很便宜,不要给我留着了,赶紧吃了吧。母亲不依,说要是没空,就改天下午去镇上给我寄来。还唠唠叨叨地说,上次回家,我非要睡热炕,说这样能驱除胃里的寒气。没想到和她闲聊时随口说的一句话,她竟记在了心上。
我们两口子有个约定,给家里打电话要报喜不报忧。父母年岁大了,有些事和他们说了,他们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弄不好还得上火。我有些自责,无意间随口说的话就给母亲添了麻烦。
电话那头,母亲有些着急。她说:“这小米看着可好了,你婶家种的,人家自己都没怎么舍得吃,邮过去也没几个钱,再说你在城里也买不到这样的!”
我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好一阵子才说出话来,“你可别再累着了,镇上那么远,你腿脚又不好,改天我自己回去拿吧。”母亲挺高兴。
在母亲的认知里,有些人的话总是比天大。去年暑假回去给她过生日,我儿子说想要吃农村的黏玉米,这可难坏了母亲。现在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种青菜,没人种这个,乡亲们想吃了,也都去镇上买。那天傍晚,我陪母亲出门,挨家挨户地找,走了大半个村子都没有。我劝母亲不要再继续找了,小孩子也就那么一说,随便打发一下就行了,但是母亲十分固执,非要找到不可。到了晚上八点多,我们才在村东头的一家找到几穗,不过他家也是孩子送来的。一回到家,母亲便急忙跑到厨房生火。我劝母亲明天再弄,可她却不肯。我站在灶台旁,干着急却插不上手。母亲额头的皱纹沟壑纵横,清晰可见,凌乱的白发把昏黄的灯光剪得七零八乱,明暗交错的光影一如这斑驳的岁月。
我们总以为在那些看得见的时光里,花谢花开,草木荣枯,北雁南飞,可以自然向上生长。殊不知在这背后,是有一个人在不辞辛劳地默默付出,甚至是不惜粗糙了双手,苍老了容颜。这个人就是母亲。
范大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