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微波轻荡,海就宽了。
大海如翻开的史书,我窥视到我的村庄从海面上漂过来的痕迹。
北部湾,一座古老的海湾,把我的村庄拥抱入怀,卸下所有的伤痛与疲惫,深埋海底。木麻黄,从此扎根海滩,坚挺而柔软。
那只在海空来回穿越的鹰,是在演练一次次的流离颠沛,还是试图找回失散的亲人?
潮退。
挥手间,带走了几丝云彩,还有几个脚印。
一条来不及退走的小鱼,被搁浅在几块石头围住的小潭水里,左冲右突,宛如年轻的我。
我蹲下来,陪了它一会,然后挪开一块石头,送走。救它,也是自救。
涛声已远。海沙已凉。
一滴水坚硬起来,成为礁石。
一些人与事,在潮起潮落间,慢慢消隐,烟灭。
一艘再也走不动的老船,独自坐在沙滩上,一言不发,像极我坐在老家墙根的娘亲,看透了岁月,任海鸟如何呼唤,也唤不回曾经的韶华。
我唯有从脚丫里冒出的细沙,才能细数出已走散多年的童年。
把一朵花供奉起来
一朵花,模仿着一个女人一生的肤色。
一朵花,要经过怎样的涅槃,才能成为一朵花,为尘世捧出柔软与芳香?
一朵花,有多少花瓣?每一瓣又有多少青春的色彩?
我望穿一朵花朵,与母亲对视。
一瓣,两瓣,三瓣……我数花瓣,就像吮吸母亲乳汁一样自然。然而,还没数完,母亲的花期已经褪色,枯萎。
我泪落,溅成一朵花。
我要把一朵花供奉起来,让它的芳香铺开,这样,我生命的四季,都是春天。
周文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