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天空放晴。我和儿子来到河西小车教练场。今年夏天雨水奇多,雨后的大地清新宜人。落日的余晖尽情斜映在漠阳江畔,其千般的温煦与恬澹,抚慰心扉,偷窥心事。
大大小小的水坑就像一面面镜子,照着儿子天真烂漫的小脸蛋。它们像磁铁像魔法糖果吸引住儿子。手拿小石子,儿子恣意地扔向水坑。“咚”,石子一着水,水面溅起的波纹一圈圈地不断扩散开来。儿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水面的变化,看它由强到弱,由呈现到消失。他转身跑去捡石子,仿佛要在所有的水坑里表演“神奇的魔术”。
我慢慢地走着,心中泛起的阵阵涟漪渐渐趋于平静。教练场的所有人都已经下班,这里成了完全属于我们的自由天地,我什么都可以想,什么也可以不想。再往前看,儿子早已蹲下小身子,双手浸在水坑里,他在摸索着什么。“大鱼、小鱼,滑溜溜的泥鳅。”他举起石头自言自语地说。即便是一块简简单单的小石头,他也能玩出花样来。
晚风轻抚耳畔,如高楼上传来悠扬的琴声。空中,一只只、一群群的鸟儿在追逐在戏耍,它们都是相亲相爱的家族吧,在炫耀着这一天的欢悦。地上,三只麻鸭在快活地戏水;狗仔豆藤爬成了一帘绿意,瓜架上的“葫芦仙”在摇呀摇呀,摇出夏天的味道;青翠欲滴的芋叶亭亭玉立在围墙边,仿似清秀的姑娘。才一眨眼工夫,空中静悄悄的,高大的菠萝树却热闹了起来;叽叽喳喳的鸟声铺天盖地,不一会儿,鸟声也小了。
儿子已经开始了他的沙子玩玩乐。沙堆是一座快乐的小山。儿子的成套工具全派上了用场:推土机推上,铲车挖下,吊机升降,载上卸下,运来运去,他也变成了一粒快乐的沙子;水桶、杯瓶、勺子,这边才满上,那边又倒光。一不留神,他竟放肆地往我的脚面倒沙,瞅我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我见他玩得欢,干脆也光着脚踩在沙堆和他一起玩起来。他看见旁边有一个小脸盆大的水坑,灵机一动,用手开垦出一条水路。“妈妈,我画出一条小河啦!”尽管那条河流的水细而缓,但儿子为自己的想法乐得合不拢嘴。水流只够湿润“小山脚”,儿子的眼神却大放光彩。我拿出铁筛子和他筛沙。过滤后的沙子更细更柔,我们用矿泉水瓶和小漏斗玩起了沙漏。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动,蝉鸣绿夏,风柔心安。
儿子满头大汗,全身湿漉漉的。我叫他脱下衣服,用毛巾帮他抹干净身子,再让他自己换上一套干衣服。他骑上小三轮车,一溜烟玩去了。我坐在高高的“坡”上,面朝漠阳江,翻开书随意地看。儿子穿过土路,越过石子路,顺着水泥路,向陡坡驶来。他努力地爬上半山坡后知难而止,停下来推车上坡顶。小孩的判断能力很强,他感觉坡度过陡,继续推车下到半山坡,然后坐上车。“呼……”,飞一般的感觉让他飘飘欲仙。坡下又是坑坑洼洼,他像一位运动员,灵活地绕过来绕过去。
“妈妈,真漂亮长成了漂漂亮亮。”
我知道儿子说的是结了种子的草。从他两岁开始学说话起,他就和这里的草交上了朋友。像这么惬意的夏天,他一玩又快三年了。
玩夏的童年,是留在记忆深处最美好的风景呀!
我回到了故乡回到了纯朴的童年夏时光。我和村里的小伙伴到后山坡放牛,抬头望着郁郁葱葱的山岭,盼着稔子快快成熟。我们在大树下丢沙包,做抛石子游戏。谁赢了,就用从山上采来的“酸醋叶”包裹一粒豆豉作为奖品。那味道,是满山的青翠、泥土的芳香和人间的烟火三合为一 ,让人神清气爽、回味无穷。
傍晚,是山娃娃们最快乐的时候。我们光着屁股扑往故乡的小河,任凭冰凉的水流去夏日的酷热。燥热了一天的老牛,也在河的下游和我们一起玩水。蓝盈盈的天,清凌凌的水,绿油油的草,与连绵起伏的墨绿山岭,组成了一幅山水画。南风吹拂,河两岸的稻田漾起了金黄的稻浪。稻浪此起彼伏,在弹奏欢快的丰收之歌。行走在金黄的稻浪里,火辣辣的夕阳烧红了西边。夏天常见的火烧云上来了,五颜六色和千变万化就像在放电影,让人应接不暇。一会儿,小姑娘拿着勺子舀了舀,喂大肥猪;一会儿,大白胡子的老爷爷赶牛回栏;一会儿,驼背的老太婆唤鸡入笼……地上有的,天上也有。看花了眼的我们,总会傻傻地想:“一定是哪位摄影师偷拍好,再放到西天的大银幕上。”
崆峒水泥厂的工人篮球场放电影的晚上,大人在津津有味地看电影,我们和厂里的小伙伴在一排大青松树下捉青虫。我们比谁的青虫车做得好看,比谁的青虫车跑得最快。那样好玩的青虫车,也只有那个年代的孩子才能想出来。一个竹筒当车身,两条铁线串在车身的底下当前后的两根平衡梁,再串住四个小轮子。小轮子是在人字拖的胶鞋底拔出来的。车身上竖一根更小的竹筒,上面绑着一只青虫,每一次扑翅就像旋起的风车,用力扇风开往前方。其实更有趣的是最简单的青虫飞机,立一只生猛的青虫在一根竖起的小竹筒上面,就像一架最逗人的飞机了。在那样的月光、灯光和萤火虫的光照明的泥地,一个个孩子和一只只小青虫愉快地度过每一年的大夏天。
……
长大后,日子就像转动的陀螺,我们的内心五味杂陈。我常常被儿童最简单最纯粹的“玩”而感动。再忙碌,我也要走出去,享受单纯有趣的生活,让心灵回归自然,让自己永葆童真。
小孩的幸福很简单,大人的简单很幸福。“简单”,是透着智慧,渗着静好;是清水涤心的纯净,是心素如简的恬淡。尘世喧嚣,我们不如在复杂的世界里,做个简单的自己。身处复杂纷繁的世界里,内心保持一份简单,一份纯真,就能获得十分的快乐和十分的幸福。
一行黑色的小精灵从空中划过,倏忽飞向了东边。
夜幕悄然而至,两岸灯火璀璨,我和儿子离开了教练场,继续到江边玩夏去。
阿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