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在祥贝。
那是一个小乡镇,那里山峦叠翠,河水潺潺,两岸是村民们栽种的农作物,一年四季都在热闹生长,春天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每株植物都用力挺直腰杆,生怕春天的风吹不到自己似的,用力伸长手臂大声喊:“这里!这里!我在这里呀!”当夏天的蛙鸣吵翻了稻浪,成熟的它们悄悄低头:“这里,这里,我一直在呢。”而秋天到来的时候,无论是山上的果,还是地里的庄稼都熟了,金黄耀眼,仿佛秋是穿了金色的长袍,从山上拖下来,从树林中拖过来,所过之处,黄金甲脱了一地。而等到冬天要到来的时候,人们心中红红火火的年味,就在一声声的爆竹声中,炸开了一个个的欢喜。那是村上的小孩子们把鞭炮夹在石头缝里,或埋在大人们路过的田埂边,甚至还有些淘气的小孩子炸牛粪,孩子们的欢乐总是与成年人不一样。这时的小孩子无论怎么淘气,大人一般都不会生气,因为,年准备到了。
准备到年边的时候,或者任何一个节假日到来的时候,外婆的小酒坊就开始忙碌起来。
在祥贝这片钟灵毓秀的土地上,坐落着我外婆的小酒坊,它虽不起眼,却蕴藏着世间难得的佳酿,承载着我童年最温馨的记忆。
外婆常说:“酿酒如同做人,需用心经营,才能酿出好酒。”她对酿酒的每一个细节都严谨至极,从选米开始,便精益求精。每一粒米她都要亲手筛选,绝不容许任何生虫或发黑的坏米掺杂其中。“一颗老鼠屎能坏掉一锅粥,一粒烂谷子也能搞坏一锅酒。”她说:“酿酒不能有一点马虎,你们这些娃崽啊,做人也要这样才行。”外婆小酒坊的经营,不仅依赖于酒的品质,更在于人脉的维系。每当远亲近邻家中办红白喜事,总会首选外婆的酒。那醇厚的酒香,不仅象征着喜庆与祝福,更寄托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而外婆总是笑容满面地迎接每一位顾客,用她的真诚和热情,赢得了远亲近邻的信赖与尊敬。
记得有一年,村里有个小伙子光荣入伍,他家人特意前来外婆的小酒坊订购了几坛酒。外婆得知那个小伙子是去当兵的,不仅给予了他们最优惠的价格,还特意去街上买回来一大块红布,每个酒坛都系上了红色的布带,别人笑着问她:“奶,办喜事嘛?”她乐呵呵地大声说:“我们村有大喜事咧!”那些系着红布的酒,让外婆的小酒坊更加声名远播。
外婆的小酒坊,不仅是我童年的乐园,更是我人生的启蒙地。在这里,我虽然也带着小伙伴一起偷喝外婆的酒,喝醉睡了一天一夜,被家长们打红了屁股。但我们小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就算不敢再偷酒了,但总会偷偷去抓几把酒渣带去学校与小伙伴一起分享。从外婆酿酒的态度,我也学会了如何用心去做好每一件事,如何真诚去对待每一个人。外婆常说:“做人如酿酒,酿酒如做人。”这句话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中,成为我人生旅途中的指路明灯。
如今,外婆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健康,依然在辛勤酿酒。她说,她每天喝三杯酒,能活到九十九。她的笑容依旧温暖如春,她的身影依旧忙碌在小酒坊的每一个角落。我想,我们宜州,作为全国闻名的长寿之乡,其秘诀或许就在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乐观、勤劳与善良吧。而外婆长寿健康,或许还得益于她自己酿制的纯正土米酒吧?她所用的米,皆出自本村乡亲们之手。那些金黄饱满的稻谷,经过乡亲们的辛勤劳作,最终变成了外婆手中的酿酒原料。她说,只有用本村人种的米,才能酿出最香甜的酒。
反正,“米,是我们村的好。酒,是自己酿的香。”
李欣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