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长春,北国春城,园林之都。长春的公园之多,公园之大,公园之美,令无数长春人引以为傲。记忆中,在长春求学的三年里,多次走进南湖公园,走进净月潭国家森林公园,走进长春国际汽车公园,走进这个城市的自然之脉与文化之心,感受北国风光,春城秀美。近年,文化公园遍布全市的长春又增加了一处现代诗公园,它将诗歌元素与生态湿地旅游资源巧妙融合,打造出公园里的“诗和远方”。
如果说诗歌是人类精神世界的灯火,那么,现代诗无疑是温暖我们心灵的、与我们更为贴近的那盏台灯。区别于古诗词长短句所点燃的烛火光焰,现代诗有“现代性”的一面,语言上更为亲近,情感上更为相通,是每个人走进诗歌王国之初更易理解的一种诗歌文体。
为现代诗建一座公园,这是多么浪漫且宏伟的创意啊!
在长春,城市的南端,一处“风筝形”的诗歌生态湿地,以傲然的姿态横亘于这片黑土地上。在这里,不仅能感受自然的和谐与美好,还可为自己寻得一处心灵的栖息地。
初听此消息,远在关内的我万分激动,拿起手机就要订票,誓要第一时间回长春一览现代诗公园的风采。静心后细细思考,为什么全国唯一的现代诗公园要建在长春这座城市呢?越想越入神,一些求学时珍贵的记忆一一浮现,那些关于现代诗、关于吉林大学、关于东北诗人的故人故事,化作脑海中闪烁的星云萦绕心间。想来想去,唯有四个字:长春值得!
(二)
现代诗公园,是一片真正意义上的诗意的栖息地,以花木的秀美、诗歌的隽永,绘成这座百年春城的诗歌明信片。还未走进现代诗公园,远远就能听到园中的鸟鸣声。不远处,湖面波光粼粼,湖中野鸭觅食,鸟儿肆意嬉戏,这是自然生态馈赠给这座城市的诗意。
每每有市民游客在环湖路上缓步行走,在诗歌雕塑旁驻足欣赏,那仰头读诗的样子,俨然成为公园一景。
一些诗人的名字,只是看到,心中就会燃火,一些耳熟能详的诗作,只是读题目,就会口齿生香。那是戴望舒的《雨巷》,最宜在杏花微雨的长春拜读;那是张枣的《镜中》:“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值得一读再读……那些诗歌曾被我一首首抄录在笔记本上,成为我读书时代最扎实的记忆,而如今,一首首诗被雕刻在景石上,可以让更多人遇见它们,品读它们,爱上它们。
作为一名吉林大学文学院的学子,我对现代诗歌研究的热爱和诗歌写作的热衷,得益于母校悠久的现代诗教传统。现代诗自萌生到成熟,至今已走过百余年历程。然而,就在这百余年间,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无数“吉大”师生以诗为马,薪火相传,将刻有“吉大”印记的现代诗从校园推置于诗坛,从而擦亮了吉林大学现代诗的文化招牌。
是谁教会了我们写诗?在吉林大学,毋庸置疑,一个响亮的名字——公木,是一代代学子的艺术导师。生命的离去并不代表着真正离开,一种属于长春,属于东北的率性、坦荡、从容的诗风被一代代承袭。早在20世纪70年代末,吉林大学诗刊名字“赤子心”三个字便已昭示了一切。彼时,以吉林大学为首、以长春为中心,一批优秀的东北大学生诗人脱颖而出。不信,你瞧,在现代诗公园里,处处都有他们的诗作:郭力家的《北方故事》,苏历铭的《在希尔顿酒店大堂里喝茶》……
“不认识的人就像落叶/纷飞于你的左右,却不会进入你的心底/记忆的抽屉里装满美好的名字/在现在,有谁是我肝胆相照的兄弟?”我反复咀嚼这一诗节,回想第一次读到历铭师兄的《在希尔顿酒店大堂里喝茶》是前年秋天的事。那是在一本诗集里,我第一次集中地见到了这些吉林大学的现代诗前辈。
现代诗公园里,最短的一首现代诗当属顾城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走过廊桥,一个绿草茵茵的小坡上,金黄色的波斯菊点缀在石刻旁,无数行人走在石子路上,一步步走近,只为多看一眼顾城,只为那一代人难以忘怀的诗歌记忆。多少年过去了,人们可能会不知道朦胧诗,却没有人不会哼唱“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它成为手机铃声,成为微信铃声,成为影响一代又一代人的字句。我想,这就是现代诗最大的魅力——穿越时间,直抵人心。
(三)
现代诗公园内,诗歌也是有生命的,它与植物、动物、人类平等地共享着这一片土地,平等地被尊重着。为每一种动植物做名牌是现代诗公园的用心之处,在这里,几乎每一种植被都有属于自己的介绍,波斯菊、桃叶卫矛、珍珠绣线菊……每一处介绍都详细记录了植被所属的种类、外貌和生长周期。而更令人感动的是,每一首现代诗都有属于自己的二维码,拿出手机扫描后,就可以了解诗人背景,走进诗人背后的动人故事。
雕塑是凝固的诗歌,诗歌是行走的雕塑。除了这些艺术感十足的诗歌景雕外,公园里还有一座名为“诗歌将来馆”的梯形建筑依偎在蝶湖旁。最妙的是,馆内设置了1000个预留小窗口,用于展示每年入驻的诗人手稿。不厚古,不薄今,馆外是名家经典,馆内是新人新作。诗歌面向未来,诗意古今不断,这给了无数现代诗写作者以希望。我暗下决心,重拾久未提起的诗笔,开始诗咏长春,诗咏记忆深处最朴素的情感,多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诗作可以入选其中啊!
此刻,置身现代诗公园的每一分钟,都将经历与诗歌对话的美好。而诗歌结出的种子,如春风化雨般,在这座城市生根发芽,蓬勃生长。
公园里,诗藏何处?显而易见,在现代诗公园,诗藏在雕塑上,藏在草丛里,藏在“诗歌将来馆”的手稿中。但是,我更想用费尔南多·佩索阿的那首《你不喜欢的每一天不是你的》作答:“你不喜欢的每一天不是你的/你仅仅度过了它/无论你过着什么样的没有喜悦的生活/你都没有生活。”反过来,有现代诗相伴的日子,是一种喜悦的相逢。
长春的现代诗公园里,每一首现代诗都是一束耀眼夺目的光,它们汇聚在一起,照见了这座城市的“诗心”。
安培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