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亲于我只是清晰的概念,至于怎么“堂”从未体会过,相信如今多数人都不曾感受。当我走进海南罗案这小村落,那依然冒着烟火的斑驳瓦舍,那穿越百年仍旧可亲的灯火,那颠覆我传统认知的“堂”,把“亲”体现得淋漓尽致。
堂屋,这是内地乡下人对客厅的称谓。过去书本影视里说四世同堂、五世同堂,即只要老辈人在,家就不会分,几代人同一个锅里吃饭,同一个堂屋共事,堂亲即是触手可及的亲人。也许故往的农耕社会,人力及生产资源协同性强,生存相互依赖度高,几代同堂,和睦相处也即自然之事了。
随着社会的变革,时代的变迁,人类对农业生产的逐步摆脱,个体的独立性越来越强,相互依赖程度的减弱,真正意义上的同堂便成为符号,谓之堂而非堂也。
海南人淳朴热情,有幸受朋友吴玲之邀,前往罗案村参加她兄弟的新居落成典礼。这是一栋现代化的四层小楼,是兄弟俩用三年的时间,一砖一瓦一点一滴建起来的,装修考究、用料精良。但让我心头闪过一丝不解的是,客厅对应的前后都有门,与后面的瓦舍门相互照应、相互通透,瓦舍堂屋也有前后门,两所房子一个高耸入云,一个低矮沧桑。穿过一个个门洞,踏过一间间中堂,望着天长日久、被风雨蚀刻的一扇扇木门上的年轮,好似时光在倒流,让人走进了不老的传说。
听说我对传统人文感兴趣,吴玲特意带我走访村里的老民居。这里有很多斑驳沧桑的老屋仍住着人,仍然烟火飘散、生机盎然。海南常年多雨,那受潮湿霉变的墙,那从屋内便可直观瓦片的南方传统民居,看起来特有生活意蕴,特有穿越时空的沧桑感。我陶醉在这独有的意味里。
“这就是我家的老屋,有没有见过这样的通门?”走在一户门前,吴玲驻足指着里面对我说。
这是一溜三间建筑形式的房子,每幢房子的堂屋前后都有门,七八家的堂屋一眼就看到了底。
“三叔!”
“四奶!”
“五爷!”
吴玲领着我走过一道道门,穿过一个个堂,亲切地跟每一位长辈打着招呼。走到五爷住的屋子,一位看上去七八十岁、清瘦矍铄的老人,赶紧叫家人给我们端水搬凳。
老人告知,这就是通堂形式的房屋。过去一代代人生活相互交叉,这种房屋方便来回照应,后人依此建下去,通堂便自然成为现在的居住形式。海南气候炎热,冬天保暖不是问题。通堂形成自然风,夏天起着消暑作用,加之居住的都是自家人,昼不关门,夜不闭户,自古如此。
老人说:“我们这通堂相当于你们那院落的同堂,即使以后分家了,无论实际和形式上的同堂也永在。”
吴玲三叔的房子翻新了,但仍修旧如旧,堂屋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模样,老屋能用的木料经打磨上漆,再用现代工艺施工,又焕发出盎然的生机。
“这是祖,这是亲,这是血脉相承。”方脸大眼、戴着黑框眼镜的三叔笑着对我说。
农耕时代的中国,同堂是特殊的字眼,堂亲虽非一个父母,但聚的一个堂,吃的一锅饭。孝敬长辈,关爱后代,孝与亲在堂上温馨无尽,和谐和关爱跃然堂间。
罗案村的同堂迥异于内地,这出乎我意料的建筑形式上的同堂,屋舍不灭,同堂永远。一连串的门,一连串的堂,一连串的亲。在依然炊烟袅袅的民居瓦舍里,虽非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可堂的内涵穿越岁月时空,被演绎得意蕴悠远。
有堂屋对联这样写:“堂前堂乐和,屋后屋和乐”。斑驳的白墙门户两旁,映衬着火红的对联,堂的概念超越方寸之间,把亲情与和谐紧密相连。
同堂,通堂,堂屋,血脉亲情永远的根。
王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