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骑楼开放自由的精神、富于变化的建筑形式、丰富多彩的装饰内容,正是海南华侨开放自由、包容多元的具体体现,也看得出先人百年来不断破灭又不断生长的海洋梦和商业梦。
在海南省北部,有一条独流入海的河流叫珠溪河。它从文昌市穿过,将北端隔离出一个三面环海、一面环河的小小空间,远观犹如一座孤岛,因此,这块被隔离出的地方,也被人们称为海南的“岛中之岛”。千百年来,人们在海风吹拂中繁衍生息,为其取名为“溪北”。当年的“溪北”,即如今的铺前镇。
铺前位于文昌市东北角,与省会海口隔海而望,其三面临海,自古就是海南重要的港口古镇。风雨千年铺前港,在明至清初的时间里,记录了铺前先民所受之海患,还有四百多年前,至今说起还让人心有余悸的那个天灾——琼北大地震造成的铺前沿海的荒芜和人民的贫困,也就从那一时期开始,铺前人开启了下南洋的历史。一批批为了圆梦的铺前人,前仆后继地涉足四海,尽管有一部分人衣锦荣归,在铺前港建了一条南洋风情的骑楼街,但毕竟更多的人从铺前下南洋后或许客死他乡,或许为生计劳累,再也没有机会回来。
骑楼是一种具有地域风情的建筑物,如今保护尚完好的铺前骑楼老街,就是当年华侨们纷纷回乡所建的老宅。老街主要有胜利街和渔港南街两条交叉的十字街。胜利街长约400米,呈S型,店铺建筑跨人行道建,在马路边相互衔接成自由步行的长廊,形成典型的南洋骑楼建筑风格。
静静地站在老街看着这一栋栋历经沧桑的骑楼,时光仿佛停留在那久远的年代。我不禁感慨,不知这些骑楼的主人今在何处……沿街各建筑立面、柱体、墙面图案、女儿墙无一雷同。一栋栋饱含岁月沧桑的铺前骑楼浓缩了那个年代的历史烙印,虽然历经风雨,但风范尚存,阳台、花栏别具特色,中西合璧的立面装饰各有不同。而老街两旁商铺鳞次栉比,杂货店、理发店、小食铺、渔具店令人顿觉时空交错。
据说铺前这些南洋风格的骑楼始建于1895年,1927年初具规模,那正是文昌南洋商人事业取得成功、纷纷回乡建屋立业的时期。铺前骑楼是海南第二大骑楼老街,仅次于省城海口的骑楼老街,每天游客如织。骑楼建筑有的满墙青苔野草,有的斜门锈锁,有的墙头残缺,有的寂静无声,个别人家的房子里,还看到了编织渔网的妇女。历经风雨的铺前骑楼,是百年沧桑积淀的历史文化内涵,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侨民带给祖国的可贵侨文化,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审美价值。铺前老街的每一栋房子都散发着浓厚的岁月痕迹,那些复古的发廊和老式照相馆让人感觉时光倒流了。古旧建筑和现代生活的反差冲击,让游客有种在历史与现实中反复穿越所带来的震撼。
斑驳疏影醉马墙,摇叶婆娑诉过往;花墙头风云变幻,骑廊里光影交错。铺前的骑楼老街少有修缮和粉刷,所以它们没那么光鲜,反而保留着原汁原味,古风扑面,斑驳和沧桑中记录着先前的海南人生活的点点滴滴。不经意间,那些出现在游人视线里的精雕细琢,浮现出当年“番客”们下南洋、起书院、建骑楼的辉煌历史。
老街骑楼装饰花样众多,既有中式传统浮雕、砖雕花饰,龙凤松鹤、荷花莲藕、梅兰菊竹、回纹圈绳,又有西式的蔓藤飘带,奇花异草浮雕花饰,匠心独特的细部处理手法,以及它们组合形成的独特建筑群体风格,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审美价值。铺前老街骑楼虽历经百年沧桑,早已斑驳陆离,却承载了一段难以湮灭的南洋史,每一栋骑楼都是有历史、有回忆,还有着一段段动人的故事。
虽然近一个世纪以来,老街店铺不停变换着门面,但许多铺面的门仍旧是老式的木门,一搭一拆,还能看到当年骑楼落成时的影子。除了老街,铺前镇的很多老宅,也有着精致的木雕门、彩纹的地板砖、瓦房屋脊的翘头、屋檐下的精美壁画,这些装饰将文昌传统和南洋风格相结合,和骑楼一样寄托了主人落叶归根的情怀。
铺前骑楼的街道是蜿蜒曲折的,究竟为什么铺前骑楼要呈S形呢?那是因为生意人讲究风水。古时人们认为街道如果向下直通大海,财富就会顺着路一直冲到水里,而把街道建成鱼行的弯曲状,就能聚物留财——这一切寄托着商人发家致富的美好愿望。同时,曲折蜿蜒也增加了街景的变化,丰富了连廊中的视觉体验。在功能上,骑楼下铺上居,上层为阳台,精美的女儿墙雕饰的骑楼,与海南的气候环境相适应,与南洋文化相融合。
大约一百年前,海南有这么一句老话:东走西走,离不开铺前海口!这说明在以前,铺前像海口一样也是个商旅云集的地方。海南炎热多雨、日光强烈、气候多变,一幢幢骑楼相接形成的街道,有着可供行走的地板,有着挡避风雨骄阳的顶盖,成为“店铺的公共走廊”,可让人们全天候“逛街”,商家则可风雨无阻招揽生意,人气、财气、风气就这样在骑楼间聚集、流淌。可以说,骑楼开放自由的精神、富于变化的建筑形式、丰富多彩的装饰内容,正是海南华侨开放自由、包容多元的具体体现,也看得出先人百年来不断破灭又不断生长的海洋梦和商业梦。
每座城市或许都会有一两条老街,记载这座城市的过往。铺前的骑楼老街记载着的是,百年前琼北地区人们下南洋的那段心酸与荣耀的故事。老街的南洋骑楼式建筑风格富有艺术性、文化性、区域性,吸引了许多画家和古建筑专家前来观摩,也是曾拍摄过《南海潮》《解放海南岛》,以及香港回归十周年纪念剧《五星大饭店》等几十部影视剧的地方。从骑楼老街里,我们看到了对海南侨文化的保护和坚守。
漫步老街,这里有鱼干、瑶柱等五花八门的海货,也有虾饼、甜粑等各式各样的小吃。其中,糟粕醋最为著名,店铺内外人声嘈杂,烟火气十足,老板娘动作熟练地将一把海菜,一块马蹄蟹,几颗海螺,再加上一些牛杂和海带盛入碗中,然后干脆利落地舀起一勺酸辣的汤汁淋在食材上……许多人远道而来,就为了这一口酸爽味儿啊,无论本地还是外地人,都对这个铺前传统小吃爱到不能自拔,小店外经常排起了长龙。
一份份小吃,挑衅着来自四面八方游客的味蕾,芬芳了整条老街;一栋栋骑楼,展现着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见证着历史与乡愁。岁月书写历史,历史积淀文化。2008年古镇铺前荣获中国历史文化名镇的美称;2023年“铺前百年骑楼老街”入选海南百个网红旅游点。尽管铺前的发展已经有了天大的变化,但是骑楼老街还是和百年前一样,独享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笑看人来人往,云展云舒……
曾万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