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栀子花苞缀满枝头的时节了。
课间在校园散步,最是喜欢走近花圃里那棵高大的栀子花树边,看着一树碧绿的叶子中间,小小的,亭亭玉立的花苞布满枝头,那样饱满里透着稚嫩的花苞,充满着新鲜的生命力。一阵晨风吹过,满树的枝叶与花苞一起摇曳着,空气都跟着生动起来,心情也跟着生动起来,会很自然地生出许多喜悦。那份喜悦里,分明还带着一份重逢旧友般的欢愉。
栀子花对于现在的孩子们来说,多少带着些陌生。但是,对于将近不惑之年的我来说,却是那么的熟悉而亲切,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乡下,栀子花,几乎陪伴着我度过了整个的童年与少年时光。
儿时的乡间,几乎家家的小院子里都种着一两棵栀子花树。栀子花是个慢性子,对于盛开,似乎从来不急也不躁,它们从冬天开始悄悄地孕育花苞,几乎是含着苞守着整个春天,直至夏始,才渐渐地将花苞松了松,散出些花香,然后开始默默地一朵一朵地绽放。
等到栀子花完全苏醒的时候,小小的村庄都染满了香气,每一丝轻轻扑面的微风里都带着栀子花的清香,那温润的芬芳柔和得就像云朵里透出的一缕月色。而一朵朵白色的栀子花则安静地歇憩在青翠的枝头,成了乡间最美好最温情的风景。
在儿时的记忆里,乡间的大人们总有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忌讳,比如喜欢种各种红色的花,不喜欢种白色的花;小孩子头上绝对不许用白色的头饰——发卡和白皮筋都不行。但是,偏偏也有例外,白色的栀子花,它就可以盛开在人们的头上。
栀子花真正是深得乡间所有人的喜爱。孩子们喜欢,婶娘们喜欢,连盘着发髻、裹过小脚,讲究极多的老太太们,也喜欢得抛下了白色花不能戴到头上的成见,圆圆的发髻旁常常别着一朵开得正盛的栀子花。
栀子花开时节,清晨的小村庄是在布谷鸟的叫声和栀子花的香气里慢慢醒过来的。
隔壁老太太的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而茂盛的栀子花树,枝头那些大朵洁白的重瓣栀子花让孩童的我眼馋不已。
老太太总是起得早早的,会摘下许多沾着露水的栀子花,一些栀子花被她养在一个大大的蓝边海碗里,放在房间那个旧旧的梳妆台上。还有一些栀子花,她会用个小帕子包好送到我的家里,被我如获至宝般的学着她的样子养在碗里,然后一朵一朵一天一换地戴在头上,或者别在衣领的扣眼里,香了整个的少年时光。
如今,我已经离开故乡许多年,也很少再在栀子花开的时节回故乡。但是,在每一次与栀子花不期而遇的相逢里,都有着如重逢旧友般的喜悦。那素净、淡雅的花朵带着熟悉的旧时模样,那清浅里带着些热烈的花香,总是能唤起许多关于故乡关于童年的温暖记忆。会想起许多旧时光里的旧人旧事,想起许多年前,那些旧旧的光阴里开在乡间小院里的栀子花,想起因为一帕子栀子花而欢喜雀跃许多天的小小少年的我。如此让人怀念。
胡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