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偶尔闻到栀子花香,原来是一户人家门前种有一棵高大油绿的栀子花树,栀子花洁白如雪,栀子花苞青翠如玉。闻着这花香,像一脚踏入夏天,空气也变得清爽起来。栀子花开的时候,端午也到了。
记忆中的端午,是弥漫着栀子花香气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栀子花开了。老屋近邻一家在屋角种有一棵很大的栀子花,蓬蓬的枝丫缀满了将开未开的花苞,有些花苞垂坠到了流经此处的小溪里。很想讨些花来养着,又不敢开口。跟姐姐商量,走大路既不隐蔽,还有大黄狗在门口蹲守,要不晚上蹚水去偷,垂到小溪那边的花苞又大又多。好不容易等到晚饭过,夜渐凉,悄悄在小溪上游下水,眼见接近栀子花了,脚一滑溅起了水声,大黄狗警觉地叫起来,糟糕,赶紧拔腿就往家跑。
第二天早上,见妈妈头上簪着一朵栀子花,正在忙着蒸端午的馒头,案板上的瓷碗里也用清水养着好几朵,想必是近邻奶奶一早摘的送了些过来。闻着那沁人心脾的香,心里溢满了得偿所愿的快乐。
端午的新麦馒头,算是尝新。在早些时候,家家都种有麦子,端午节前,麦子熟了,提前加工成面粉。妈妈大概凌晨就起来了,用老面发面做馒头。睡眼朦胧中,见妈妈正低头在灯下做馒头。
早餐必是馒头和咸蛋。自家麦粉做的馒头并不白,有点像现在的全麦馒头。我不喜欢吃这样的馒头,那时特别馋白白胖胖的白馒头,妈妈总会做几个小葫芦形状的馒头,哄我多吃点。碗里倒小半碗白糖,馒头掰开,蘸白糖吃。小孩子总是想多吃一点糖,就用勺子舀一大勺白糖,夹在馒头中间,一大口馒头一大口糖。现在想来,自家麦子做的黑馒头更健康。咸蛋也并不都是鸭蛋做的,妈妈总是变着法儿纾解匮乏的生活,她会用盐水泡鸡蛋,泡一段时间就成了咸蛋。皮蛋有时也会有,是在端午节前请人包的,鸭蛋用一层药泥一层谷糠包裹起来,阴凉处保存,只等着端午节这天到来。
对于小孩子来说,端午那天的新衣服是过年之后的最大期待,小时候能得到的新衣服并不多。还记得有一年端午,妈妈难得去街上,给我买了一件黄色的印花短裙,靠近裙摆镶了一圈白色蕾丝,裙摆是那时流行的荷叶边。除了短裙,妈妈还买了一双齐膝的白色丝袜。穿上漂亮的新裙子,我总想炫耀一下。在屋场上转圈圈,裙摆展开,荷叶边鼓胀起来,如盛开的一朵黄的花。新衣服平时舍不得穿,人长高了裙子变小了,裙子仍崭新如初。
吃了早饭,左邻右舍在互相打听,今年龙舟有没有下水,富河里有没有龙舟赛看。如果听到比较肯定的回答,大家就商量着去看龙舟赛。记忆里似乎就没怎么看过龙舟赛,我们住在山边,离富河有六七里的距离,紧赶慢赶地走到河边时,日头已很毒,鼓声已寥落,精彩的比赛结束了,岸边还站着许多抬头张望的人。
也谈不上多遗憾,至少是来看过了,想着明年应该也有得看。回来的路上大家轻松了许多,互相聊些别的话。到家时,发现不知何时挂在门边的艾叶菖蒲已经蔫掉。这期待了小半年的隆重节日就这样匆匆落下帷幕。
记忆中的端午,多是些普通的习俗,连粽子都没有,跟别的地方比起来,说来真是太简单了。后来看到汪曾祺写的《端午的鸭蛋》,说端午节的午饭要吃“十二红”,我大为震惊,更别提喝雄黄酒、戴五彩绳、做香包这些风俗,记忆里的端午,一应皆无。
又到端午,街上到处飘起粽香,龙舟赛也在热火朝天地举办,在栀子花的阵阵幽香中,想起了小时候的端午,那些简单的节俗,也成了温馨的回忆。
作者:张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