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就养过一盆文竹。她放在我写作业的桌子上,我一抬头便能看到她。后来这盆文竹命运如何,早已不记得了。
春天换办公室,有同事送来半盆文竹。怎么是“半盆”呢?因为她的一半已经被剪掉了,余下的一半郁郁葱葱。同事说文竹是“文雅之竹”,更是“文人之竹”。
在我国古代,文人与竹的确相互成就。造纸术发明之前乃至之后的一段时间,人们是在竹子上写字的。那些竹简、竹牍,对传承中华文化至关重要。
北方无竹,幸好文竹似竹。她纤细秀丽,常年翠绿。但是年少之人是养不好文竹的,因为读不懂古人那些礼赞竹子的诗句。
“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出自宋代诗人徐庭筠的《咏竹》。今日再读,果然意味更加深远:尚未出土便有气节,达到巅峰却依旧虚心。这就是古人眼中的君子吧?
谦谦君子,虚心有节。所以古人爱竹,包括“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他这样写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苏东坡既是文学家,又是美食家。他的菜里可以不放肉,住的地方却不能没有竹。竹林的清幽,竹叶的雅致,而清雅之气,正是君子之气。
到了清代,人称“诗书画三绝”的郑板桥,更是一生写竹、画竹,对竹情有独钟。他有一首《竹石》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不抛弃不放弃,不妥协不迎合,如此之风骨,便是君子的风骨。
据说有一种“毛竹”,用四年的时间才长了三厘米。但是从第五年开始,便以每天三十厘米的速度疯长,仅仅六周就超过十五米。其实在前四年,毛竹将根在土壤里延伸了数百平方米,这就是“毛竹效应”。可是,有多少人没能熬过那三厘米?
俯下身去,向下扎根;抬起头来,向上努力生长。竹子是这样,做人也是这样。读懂了这些,已经人到中年。
北方本无竹,幸好有文竹似竹。再看文竹,便不觉得她且柔且软。她和竹子一样,一节一节地突破。我们也和文竹一样,一天一天地向上。
郝蓄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