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六一”前几天，市少儿现场美术大赛在妇女儿童活动中心举行。麦克风里传出甜美的祝福语，拉开了比赛的序幕。12岁的儿子前来参加这次比赛，他沉稳的神色隐藏着忐忑与激动的心情。儿子随着人群，抱着画板走进赛区，他决心在比赛现场挑战素描画。比赛的铃声一响，参赛的学生便忙碌起来。凭着记忆，凭着想象，他们专心致志地画。透过窗口，我看到儿子仿佛比往昔老练多了。
和我同属龙的儿子，从小喜欢画龙。他七岁在中心广场的湖边即席挥毫画他喜欢的龙。一条色彩斑斓的飞龙，引来路人拍手称好。“双龙戏珠”“青龙过江”“猛龙出海”“龙飞凤舞”，儿子信手拈来一条条活灵活现的龙。然而，他九岁到阳江市参加现场美术比赛时，因为时间紧迫，儿子无可奈何地交了一幅来不及涂上颜色的黑白龙。那一次经历，变成了他的作文《难忘的第一次》：“……当我还陶醉在美妙多变的线条时，赛场的钟声响起。”
那一次，儿子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而这一次，已跟专职美术老师学画三年的儿子，赛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一心要将两年素描的技巧表现在90分钟里。我离开了窗口。一个半小时后，我又回到赛区。当我看见儿子的画时，感到非常失望，原本在家练习的一幅漂亮的素描画，现场只选择一半的内容。一篮菜，一个碟，两个西红柿，还来不及描出完整的布纹和背景，整幅画与家中认真练习的那幅画相差甚远。
我知道儿子把素描用在这次比赛确实有很大的难度，但在回家的路上我还是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次比赛你又栽在时间上，真对不起家里的那幅画！”儿子却在身后淡淡地说：“比我意想的好多了，我已经尽力了。”“平时经常提醒你要训练速度，你就是不听！”我的批评如倾盆大雨，劈头盖面地泼落。儿子顿时委屈得泪流满面，很不服气地说：“我平时都是玩画的。从玩画到赛画，你总得让我有个适应的过程吧！”
儿子画画，还真是玩画。在泥地上画，在鹅卵石上画，在树叶上画，他喜欢画一会儿，又跑去弄弄阳台的花草，逗逗树上的小鸟，玩玩超人，看看电视。从优秀奖到一等奖，他的画都是玩出来的。可我还是忍不住批评他。
和儿子一起度过的快乐的玩画时光如一幅幅鲜活的画在眼前重现。“妈妈，我帮你涂颜色吧！”“青鸟黄鸟飞起来啰！”年幼的儿子爬上大圆桌，一双小手挥弄大画笔，给鸟头涂上青色，给鸟身涂上黄色，再用黑色点睛。儿子拿着我剪好的鸟满屋子飞，那是他出生后的第一次画画。六岁的儿子上小学，他要画他自己喜爱的画，而我做的就是帮他创造一片画画的天地。儿子不仅在纸上画，在地上画，还喜欢画在从漠阳江捡回家的鹅卵石上面。他善用不同形状的石头画上不同的画，调皮的猴子，可爱的兔子，笨重的大象，勇猛的老虎，满屋子活灵活现的石头画变成了儿子的动物世界。儿子用他的玩画描绘出七彩童年……
三天后的晚上，我经过妇女儿童活动中心。月光和灯光照亮了楼前的美术大赛标语，我猜想成绩已经出来，鼓起勇气踏上阶梯。在值班室灰暗的灯光下，大厅的墙上挂的第一幅画正是儿子的素描作品《菜篮子》。“儿子的画得了一等奖！”那一刻，我如饮醍醐，两壁相对的少儿美术作品在柔光里莞尔而笑。我欣喜的并非一等奖，而是儿子拥有孩童独特的玩画态度。一幅朴素的素描将菜篮子回归自然，赢得了评委的青眼。
我离开了中心，在月光下穿行于夜晚的春城。回首在城里生活的十几年，我和丈夫日夜为这个家奔波，儿子在学习中努力寻找一方绿洲。他能在百忙中玩画，实在不容易啊！而我，居然犯了家庭教育中经常出现的错误。
回到家中，儿子的鼾声温暖了小楼。他也许已经忘记三天前的美术比赛，他也许正在梦里玩他的画：清凌凌的水，蓝莹莹的天，翠生生的竹林，叽喳叫的鸟，儿子在河里捡起美丽的鹅卵石。渔舟滑过来，欸乃欸乃的山歌和啾啾啾啾的鸟鸣合奏出一江春水两岸诗的美景。儿子用他的鹅卵石，兴致勃勃地画出《一江春水》。
第二天早晨，“六一”的阳光如花一样绽放。儿子照例一起床就到阳台召唤他的鸟朋友。我来到儿子身边，微笑道：“儿子，祝贺你在现场美术比赛得了一等奖。妈妈奖给你一个素描本，希望你继续玩你的画。”儿子笑吟吟地接过画本，说：“妈妈，你也支持我玩画呀。”我微笑着点点头。我们静静地靠在窗前，看“日照纱窗，莺蝶飞来，映出芙蓉牡丹。”
几只燕子落在电线上，宛如轻快的五线谱。“我们家和明哥哥家的燕子一大早就起来练声呢。”儿子又在新画本上笑眯眯地玩他的画。
那年“六一”，我和儿子都收到了一份很有意义的儿童节礼物。往事如昨，今年又是龙年。“六一”期间，在读研究生的儿子正忙着撰写毕业论文，偶尔会在微信里和我交流读研的苦与乐，谈及他对未来的迷茫与憧憬。我想他应该会在毕业季里好好享受读书生涯的最美时光。
作为母亲，我一直在反思反省自己的家庭教育。尽管日常是多变的，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但身为母亲的我更要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巧用方法去化解教育的难题。孩子的成长之路是一场慢跑，我要把目光放宽放远放长，抓住他的个性特点和兴趣爱好，用心倾听他的心声，用爱磨砺他的意志，和他一起在人生的路上轻轻地迈向前方。
“努力过就好了，别管分数。”“学不来，我们不如好好地玩。”“做作业烦了，我们就读一会儿闲书。”“今天的厨房，你是主角。”“在雨中慢跑，是很好的吸氧运动。”“不如放下书本出去看看花开花落、日升日落，享受月光星光、山山水水的滋养。”
……
在后来的12年里，我一直用那年“六一”收到的“别样礼物”来指引我对儿子的教育。我相信做柔和型、智慧型的母亲，能让孩子在阳光和风雨交织的人生路上多一份笑容。
阿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