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化不吃鱼有点白来的意思,就像到天津不吃狗不理包子,到北京不吃烤鸭一样。大化人很会弄鱼,不同的鱼可以做出不同的味道,同一种鱼可以有多种做法。哪怕仅有一条鱼,也可以做成一桌菜:半个鱼头熬汤,半个剁椒鱼头,鱼肉从清蒸到红烧,煎炸烧烤,鱼生、“鱼怪”,应有尽有,就连内脏鱼鳞,都可以做成一道道美味佳肴。当然这鱼得大。
而致力打造“美食之乡”的大化人,对食材挑剔的程度不亚于丈母娘选女婿。如果是水塘里喂养的鱼,吃起来就会有一股泥腥味,再好的厨师也难以做出鱼的鲜美来。而河鱼就不同,正宗的河鱼,无论蒸煮还是煎炸,其肉不易碎,香气扑鼻,吃在嘴里鲜嫩中带有韧性。食材用红水河野生河鱼为上品,还有就是灵岐河、平冶河、羌圩河、清坡河、王秀河等支流里的鱼。
红水河野生河鱼,物以稀为贵,没有预订是很难买到的。野生的河鱼毕竟有限,即便是支流里小一点的鱼,也不是时常能够享受得到。但做生意的鱼贩不同,他们熟悉货源,让你可以经常吃到河鱼,而且还可以吃得很任性。从早餐鱼粉开始,中午有蒸鱼,下午吃煎鱼,晚上呼朋唤友到夜宵摊,烤鱼就啤酒大快朵颐。即便是农村红事白事宴席上,大块鱼肉做成的“鱼多”尽可随便吃。
大化人吃鱼凭什么可以这么任性?了解大化之后,特别是到过岩滩库区后,便不再惊讶。红水河流经大化境内160公里,丰富的水资源让大化变成了“水电之都”。电站的建成让库区新增了20多万亩水域,可利用的水域10万余亩,大大小小的水域便是天然优良的渔场。渔场源源不断地产出优质的河鱼,最具代表性的当数“北景生态鱼”。
从大化县城往北景,途经革命传统教育基地古河乡,借道原土司衙府所在地都阳镇,一路向西北。车子蜿蜒行于山间,车窗外,山峦起伏,草木葳蕤,满眼苍翠。尚还沉浸在山的海洋时,车子一个上坡一个转弯,来到距北景镇政府20公里的江栋村。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卷:一片开阔的水域出现在群山之间,水面不时有鱼儿翻腾跳跃,溅起朵朵水花。一群白鹭掠过水面,翩翩飞赴岸边竹林。村庄依山傍水,红顶白墙的楼房错落有致,明亮祥和。
江栋村位于北景镇东南部,是岩滩电站淹没区。电站建设前,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生活在狭长的谷底,依赖着肥沃的土地繁衍生息。岩滩电站建设时,村民舍小家为大家,整个村靠后安置。当电站建成蓄水发电那天,眼看着河水一寸一寸上涨,一点一点把良田淹没,把村庄淹没。村民们蹲在山腰的石头上见证历史时刻,直到河水涨到他们脚下,这才回过神来——曾经的家园已变成一片汪洋。村支书指着自家旁边的一棵百年大榕树说,从有印象起,大榕树已经在山腰的坳口上枝繁叶茂多年,他和小伙伴们时常爬到树上玩。没想到多年后,家会搬到和这棵榕树一般高的地方来。淹没后全村耕地面积不足300亩,安置的补贴远远不够生活的开销,很多人背井离乡出去打工。北景作为库区,江栋村只是被淹没的一部分代表。2005年全乡人口18879人,其中全淹没区人口13402人,半淹没区人口940人。数据让人肃然起敬。
慢慢地,失去田地的江栋村民发现这带水域盛产银鱼,于是打起“鱼”的主意,开始进行捕捞。小小的银鱼晒干后拿到市场上买了好价钱,只是越捞越小,越捕越少。村民们意识到这样捕捞下去等同于坐吃山空,便利用宽阔的水域进行网箱养鱼。在镇党委和镇政府的引导支持下,江栋村壮、瑶人民拿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精神干劲,从开始的散兵游勇的养殖到现在的合作社养殖模式,做起“渔”文章。全村发展网箱养鱼2600多箱,库汊开发2800多亩。鱼的品种有大头鱼、白鲢、罗非、草鱼、鲤鱼、鳙鱼。因为是河水养殖,喂料大多是青草,没有任何的污染,养殖出来的河鱼与野生河鱼没太大区别,合作社又顺应时宜打造“北景生态鱼”品牌,还获得了国家技术监督总局和农业农村部的认证。北景镇(鳙鱼)被农业农村部办公厅和财政部办公厅认定为首批“国家农业产业强镇”。随着北景河鱼声名鹊起,吸引很多外地商家纷纷慕名前来订购。目前,北景仅江栋村的水产品年产量就达到500多万斤,产值3000多万元。比起过去土地种植的产值要高得多,渔业项目已成了当地群众脱贫的主导产业和支柱产业,江栋湾水产品养殖基地成为河池市最主要的淡水养殖基地之一。
2019年6月,我们第一次到北景采风。走在那色村库汊与河道之间的围坝上,尽管六月骄阳似火,但夹着水汽的阵阵清风吹来,让人感觉清爽而湿润。在围坝的尽头,离对岸还有500米左右缺口,河水挡住了去路。原以为是资金问题围坝没有建完,听了当时的镇党委韦书记介绍,才明白这个缺口是特意保留的,水下用大网拦截,这样可以让库汊与红水河联通,保证库汊里的水质。这500米左右的缺口将建一座浮桥连接对岸。对岸是建设中的游客综合接待服务中心,几台钩机正在作业,已经整出场地的雏形。
北景那色到江栋一带是天然的垂钓场,吸引了不少外地人过来垂钓,这里还举行过几届国际垂钓赛事。悄然兴起的渔乐项目让北景的库区移民多了一条生财之道。韦书记指着库汊内的水域说,这一带四面环山,自然风光秀丽,结合农家乐,将打造成为一个集中国东盟垂钓基地、养生度假和山水文化体验于一体的综合性库区山水特色示范产业园区。园区以那色村音圩屯为核心,拓展到汉达村,辐射六华村、江栋村,整个示范区总面积达3500亩。规划总投资5000万元,分5年实施。为了还原库区自然景色和生态环境保护,也为了提高鱼的品质,政府部门已开始对所有的网箱进行拆除,留下一些拦网养鱼的,但不能投料,让鱼自由成长,保持原生态。随着韦书记的介绍,我们仿佛看到了示范产业园区的前景,那将是多么华丽的一次转身,人们奔小康的目标指日可待。
时隔三年后的初秋,我有幸和采风组再次来到北景。三年前的蓝图变成了实景:游客综合接待服务中心、东盟国际垂钓基地、养生度假和山水文化体验馆已建成,水岸绿化亮化工程、滨水栈道正在完善。以鱼为主题的墙绘赏心悦目,餐饮民宿应运而生。目之所及,处处焕发勃勃生机,北景正以崭新的面貌迎接八方来客。当年的韦书记已到县直单位任职,接力棒转到现任的黄书记手中。从“鱼”到“渔”再到渔旅融合,黄书记津津乐道,他指点着眼前的江山,给我们介绍渔乐无穷田园综合体建设及前景。这位眼里有光,手里有活,担当有为的书记,不但对渔业了如指掌,心中更有宏图。是的,北景人没有满足现状,他们的目光越过千山万水,放得更长更远。他们不仅把全国各地甚至国外的人吸引来卖鱼、吃鱼、钓鱼、“乐渔”,还把鱼源源不断输向山外的远方,让这些河鱼进入寻常百姓家。现在无论是在本地还是在外地,南方还是北方,不管是在酒店还是大排档,宴会或是家常餐,菜市场大超市,总会与北景河鱼不期而遇。
垂钓区里有人在悠然钓鱼。大化人不仅会做鱼,还喜欢钓鱼,他们把钓鱼作为休闲的方式,让紧张的生活变得慢起来,心境沉静,心态放宽,正所谓“一竿在手,其乐无穷”,生命也在垂钓中拉长了。特别是在这风景如画的库区岸边垂钓,更有一种“人疑天上坐,鱼似镜中悬”的境地。所以,当你去大化,品尝完河鱼,不要急着离开,放慢脚步,不妨到北景库区,到岩滩库区,到百里画廊,或是那些潺潺流淌的支流边,拿起钓竿,边观赏山水风光,边随性闲钓,养养心,救赎我们渐行渐远的灵魂。
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