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看《十三邀》许知远访谈王宝强,王宝强谈到自己矮矬穷、没文化,专业跑龙套,但不怕别人嘲笑、蔑视和打击,一次次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终于实现电影梦。节目的标题叫《不莽撞一切都不会开始》,初看愕然,细品确实如此。
青少年时期的生活,似乎就从一次次莽撞开始。
从小生长在农村家庭,父母并未传授或示范感情表达之法,自己对情感交流也总羞于启齿。上学后,各种对于早恋的批判不绝于耳,尚未成熟的心智哪里懂得好感、喜欢与恋爱的区别,只能一味压制。到高三,荷尔蒙涌动激烈,再也压不住了。
那时班里的宁朗是城里人,爱笑、说话清朗、眼神明亮、蹦蹦跳跳,活泼与爽直的气息扑面而来。喜好这种风格,但座位离得很远,平时没机会聊天,接近既怕被她拒绝,又担心被同学取笑,迟迟不敢行动。然而,有时学习到困累或无聊时,想到宁朗的笑容,就会充满美好的幻想。想的次数多了就忍不住,借着冲动打电话,自报家门,没想到她一如平日感受到的热情,滔滔不绝地和我聊了很久,将我打电话之前关于冷漠或尴尬的种种顾虑打消了。之后又时不时联系,了解我所不熟悉的城里人生活,两人最终什么事都没发生。
原来,宁朗身上明媚的阳光,是高考压力下无法体味生活之美的我所向往的;宁朗身上散发的自信,是从乡下到城里上学不够自信的我所渴求的。回头想想,如果深思熟虑,可能就不敢打电话了。一次莽撞的接触,开启我对朦朦胧胧的情感的学习与接纳。
“生活永远是,也仅仅是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一刻。”青少年时期的莽撞,往往是内心真情的流露;如果不是莽撞的开启,可能压根不清楚情感的真实热度与烈度,也就没有成长的可能。
读大学前,唯一的旅行是潮州凤凰山半日游,期望见识潮汕平原之外的世界。到广州读大学后,既不好向家里要旅行的钱,也对交通、食宿、行程等心里没底,仍不敢出省旅行,生怕旅途变成《人在囧途》的翻版笑话。
直到大三上学期,高中同学陈剑邀请国庆假期到武汉、长沙玩,起初连连推却,后来架不住陈剑毫不气馁的“威逼利诱”,同意结伴旅行。住哪里、能否吃辣、会不会太冷、去哪些景点、交通如何连接,通通没想好,上车前后忐忑不安。然而,车上同行人是陌生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旅程与故事;车外风景是新奇的,每一方水土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不确定正是旅行的魅力,仅用半天我就热爱了。到武汉后,见到长江、黄鹤楼,品尝武昌鱼、热干面;到长沙后,漫步爱晚亭、橘子洲头,吃到橘子、臭豆腐。新鲜感的喜悦久久萦绕心头,从此对于自助游疯狂迷恋,至今20年过去,热情不减。
回头想想,如果万事俱备,那旅行还有惊喜吗?正如电影《阿甘正传》所说:“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一次莽撞的旅行,无意中激发内心深层的渴望,成为生命活力的源泉。
从中学起爱好写点文章,零星给报社投稿,但都没下文。直到大四上学期,《南方都市报》报道村委会选举情况,觉得可能有问题,当即写下时评并投稿。以为会再次石沉大海,没想到第二天赫然在报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文章,那一刻胸口被愉悦充盈得几乎窒息。可惜之后直到毕业,再投的时评都未被采用,心中的文学烈火逐渐弱化。
参加工作后,偶然看到其他同事发表时评,想着自己水平不比同事差,骤然间又萌发作家梦。于是针对出租车燃油附加费报道写评论,这次如愿在第二天见报了。此后仿佛打了鸡血,几乎天天写,每周发两三篇。一年半后,编辑约写时评专栏,印象中专栏作家都是名家、教授、博士之类的博学者,自己毫无底气,但又不想错过好机会,先一口应承下来,倒逼自己钻研和创作。在经历前两三篇的磕碰后,渐入佳境,一写又是一年半。此后借鉴时评模式,开启散文创作,竟也遍地开花,后加入省作协,写作兴趣保持至今。
“用一半自己/打捞另一半自己。”第一次莽撞的投稿,换来昙花一现;第二次莽撞的投稿,换来惊喜连连。如果畏手畏脚或瞻前顾后,可能永远都是死水一潭。
莽撞当然有代价,人也不可能一直莽撞下去;莽撞似是青少年特有的冲劲,到中老年,可能想莽撞也莽撞不起来了。很多情,当时不悟,过后也没兴致了;很多路,当时不走,过后也不想走了;很多事,当时不做,过后也不会做了。
也许,莽撞就是表白前用来壮胆的那口白酒,通过冲动将潜意识变成行动,给自己一次梦想成真的机会。就像当下的王宝强,早已通过内省将莽撞升华为勇气,将勇气凝华为坚韧与毅力,不断自我突破,取得佳绩。是啊,趁着还有勇气开启莽撞,还能承受莽撞的代价时,不妨给自己多点尝试,也许人生会有更多可能性。正如尼采所说:“对待生命,不妨大胆一点,因为我们终将失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