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很少听到“知识分子”这个词了,或许因为职场上大多数人都有了各式各样的大学学历。没“知识”的人成了少数,自然也就不必刻意强调“知识分子”了。
上世纪80年代初,中专毕业就是“压线知识分子”。当时我在一所省重点初中上学,班上大多数同学的家长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同学间经常互相串门,于是发现工人家庭和高知家庭直观感觉大不一样。
我家三代工人,家里窗明几净,母亲没事就会擦玻璃窗、拖地,总有忙不完的家务活。那些高知出身的同学家里,往往乱糟糟的,茶几上杂乱地堆着书,地板一看就是半个月没拖过……
“知识分子不爱干净,还是我们大老粗讲卫生。”包括母亲在内,不少“大老粗”常为此自豪。父亲比较清醒,他说人家知识分子那是有追求,下了班还要看书搞研究。哪像我们回到家就无所事事,所以才有闲工夫擦这洗那。
一晃40年过去了,曾经的同学不少成了“现役”高知,有时去串门,发现和他们的父母不同,他们家都非常干净整洁。稍微分析一下就能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当年知识分子和工人收入差不多,学校工资还普遍低于工厂,知识分子也得亲自做家务。现在的高知都属于中高收入阶层,请得起保姆,再不济也能请钟点工,自然不必让家里继续邋遢着。没有谁天生不爱干净,只是当年不得不在学习研究和做家务之间作取舍,知识分子们舍弃了后者。
这些年,我和妻子沦为了不少人眼里的“邋遢人”。我们经常喂流浪猫,有时见到即将分娩的母猫,心里格外不落忍,便会带回家里帮它们待产。一些中老年邻居格外不解。我们对面楼有一对老夫妇,他们的女儿怕他们寂寞,买了一只宠物猫给他们作伴。不料老两口特别爱干净,无法容忍家里飘猫毛,便将小猫扔到绿化带放生。几个月后,猫就死了。
我们家猫多,而且它们都有流浪经历,再怎么收拾,家里总有一些异味。吃饭时,碗里飘进几根猫毛;出门时,衣服、裤子粘着猫毛,都是常有的事。我们知道将毛孩子们赶出去,家里马上就会干净许多,可是在挽救一个个小生命,和保持窗明几净之间,我们觉得后者应该舍弃,于是便能忍受一定程度的“邋遢”。
我们这些想法,很难对某些特别爱干净的邻居解释,他们的儿女大多却很容易理解,这或许是全民文化程度普遍提高的良性“副作用”。
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更重要的事,认知不同造成了选择不同。不必因此看不惯别人,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也是一种修养。
朱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