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亲戚和乡邻的眼里,我小时候是一个笨孩子。长大后,母亲还曾经笑着给我讲小时候的一些糗事。
上小学一年级的那年,一天中午放学后,在家门口遇到母亲和大姨正在聊天。大姨问我:“今天老师讲了什么?”我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鸡蛋。”大姨又问和我一起回来的同学,同学说:“老师讲的是三个鸡蛋加上五个鸡蛋等于几个鸡蛋,是十以内的加法。”大姨和母亲都笑了,我也跟着“嘿嘿”地笑了。
还有一次,我在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把父亲的书给弄湿了,我急忙用毛巾去擦,结果把书给擦烂了好几页。我把那本被自己折腾得破烂不堪的书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板凳上老老实实地等着父亲回来,向他承认错误。当父亲拿起书非常生气地训斥我时,我却大胆地说:“老师说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我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您不应该光批评我。”父亲当时愣了一下,转怒为笑,摸摸我的头,说了句:“真是个憨孩子。”后来我才明白,在我们家乡,“憨”就是笨的意思,不过“憨”字里面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诚实。
我小时候真的不算聪明,再加上总是喜欢在放学后跑到野地里疯玩,尽管自己也努力过,但那时的学习成绩并不理想,除了作文能常常得到老师的称赞之外,别的成绩都有些糟糕。
为此,我的父母很伤脑筋。
别的父母凑到一起时,总是骄傲地夸奖自己的孩子如何聪明,学习成绩多么优秀,我的父母只能在一旁勉强笑着,不好意思提我的学习成绩。
在家里,母亲总是尽力安慰父亲,说自家的孩子为人诚实,心地善良,读书也知道用功,就不要逼他了,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每当这个时候,我恨不得把课本吞到肚里,考出好成绩,给父母争光,让父母也为我光彩一回。
在父母殷切的期盼中,我稀里糊涂地长到了13岁。
那年,我已经上初中了。一个星期天,我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唱着欢快的歌谣,飞快地爬上了一棵高高的树,树顶上有一个鸟窝。很快,我就已经爬到能够摸到鸟窝的高度了。我喜不自胜,得意忘形,伸出双手就去掏鸟窝,却忘记了自己是在树上。刹那间,我摔到了地上,就当场昏迷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被好心人送到医院,听到这个消息,母亲当时又心疼又害怕,急晕了过去。她苏醒过来后,摇摇晃晃地向乡里的医院跑去。父亲听闻后也是一脸苍白,扔下自行车就横冲直撞地向前飞奔。
那天,我很快被转到城里的大医院。几个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看我依旧昏迷的样子,就要下病危通知书。父亲和母亲满脸泪水,跪在了医生的面前,求他们一定要抢救我。
在病房里,父亲和母亲坐在我的身边,握着我的手,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一直在呼唤着我的乳名。不断向死亡边缘滑落的我,在父亲和母亲那一声声心疼、期盼、慈爱和坚强的声音里睁开了眼睛,重新看到了温暖明媚的阳光。
痊愈后回到学校的第一次期中考试,我破天荒地在全年级考了个第三名。大姨后来调侃说,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保住命已经是老天保佑了,没想到竟然还让我这个笨孩子在读书上开了窍,变聪明了。
其实,大姨哪里知道,在昏迷的三天三夜中,是父亲紧握住我的手的力量,是母亲含泪呼唤我乳名的爱抚,是我一睁开眼就看到父母憔悴的脸上所洋溢出的惊喜,还有父母眼里滚落的热泪,让我在那一瞬间长大了。我突然明白了,我这个笨孩子对于自己的父母来说竟然是那么的重要。一种深厚的爱在我心中热烈流淌,让我有了坚强的信念。
手捧着优秀成绩单给父母看的那一刻,我看着他们喜悦和欣慰的样子,我也高兴地笑了,并为此兴奋了很久。
后来,喜欢读书就成了我的一种习惯,一直到现在。
我现在依然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个笨孩子,但这已经不重要,因为我知道,温暖的爱会让一个笨孩子充满自信,获得无穷的力量。
这个世界上,无论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笨的孩子,只要生活在幸福的爱里,也会成为有用的人。就像一棵小树,只要怀着慈爱的心去浇灌、去培育,就会长成茁壮的参天大树。
很多时候,我回忆着自己被称为“笨孩子”的那些往事,凝望着天上美丽的云彩,不禁思绪悠悠。我想,平淡的云是因为经过了阳光的亲吻,才终究变成了缤纷动人的霞,美不胜收。如果孩子是天上平淡的云,那么,父母的爱就是明媚而温暖的阳光。
王吴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