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清晨，窗外都传来“布谷布谷”的响亮叫声，好像在提醒人们，谷雨节气到了，该春耕了。
家中最先听到布谷鸟啼叫并付诸行动的是父亲。沐浴着春日的一抹晨曦，他将露台上用来种植花草的盆盆罐罐收拾利索，重新换上土，施足肥，念叨着“谷雨前后，种瓜点豆”的民谚，翻出从老家带来的黄瓜、豇豆、扁豆等蔬菜种子，虔诚地开始播种了。颜色各异的种子，在父亲手中轻轻跃起，撒着欢儿投入泥土的怀抱，要不了多久，所有花盆都会绿意葱茏，充满蓬勃生机。与土地相依相伴的父亲，一直靠节气来安排农事，什么时节种什么庄稼，每个节气有啥习俗，他心里有本账。
清晰记得小时候，当布谷鸟站在村头那棵高大的柳树上鸣叫时，乡邻们犹如听到了春耕的嘹亮号角，立即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或管理田地，或晒种浸芽，或修锄整犁，春耕春种的大幕拉开，大家争相在酣睡了一冬的土地上播撒下一粒粒希望。而对各种农活谙熟于心的父亲，此时也开始带领全家翻种土地。虽然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父母一脚泥、满身土，但他们的心情始终是舒畅的、愉悦的。父亲常说，春夏秋冬，就谷雨这个节气最给咱庄稼人鼓气，给庄稼人希望。
农事活动到了紧要关头，我和弟弟当然也要参与，天天忙得不亦乐乎，不是帮父亲牵牛犁地，就是帮母亲播种掩土。在跟随父母劳作的过程中，我记住了谷雨这个古老的节气，也明白了真正使乡亲们忙碌起来的并不是布谷鸟的叫声，而是气温升高、雨水增多的天气变化。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谷雨节气的到来意味着寒冷天气基本结束，气温回升的步伐加快，雨量增多，作物进入生长的黄金季节。俗话说“春雨贵如油”，谷雨有“雨生百谷”的意思，谷雨的“雨”是喜雨，是催生百谷的雨，是泽润大地的雨，是孕育希望的雨。民间也素有“谷雨时节种豆天，南坡北洼忙种田”“谷雨栽上红薯秧，一棵能收一大筐”等说法。谷雨时分，父母忙个不停，原来是想借着“贵如油”的纷飞细雨，滋润那一片片摇曳的嫩苗，在激情如火的夏日生机无限，进而期盼秋天有个好收成。
年逾古稀的父亲如今和我们一起生活在城里，却仍记挂着谷雨，念念不忘耕种，哪怕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在空旷的田野上畅快地挥鞭赶牛、开犁翻地，也要在一个个造型迥异的花盆里，寻找那田间劳作与收获的快乐时光。谷雨是节令，节令就是命令，不管走多远，不管置身何地，他都毫不含糊地听从于它，只因对土地、对庄稼、对家乡爱得深沉。古往今来，也许正是因为有无数像父亲一样的庄稼人，才使我们灿烂悠久的农耕文明弦歌不辍、薪火相传。
马晓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