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汉。自我记事时起,他就是一个头发斑白的六旬老人。那时候的外公,身体还算硬朗,独居在舅舅家附近的小院里。在我的印象中,外公不是在家里扎扫把,就是在集镇上卖扫把,日子过得充实而又自在。
外公的扎扫把手艺不知道是祖传的,还是自学的。他的扫把外形美观、坚固耐用、价格实惠,很受欢迎。他总是在屋前小院里忙个不停。小院里常常堆着比人还高的高粱秆,一旁的外公在全神贯注地埋着头用刀剖竹子,一根根粗粗的竹子,三下五除二就变成了一根根又细又薄的竹篾。接着,外公把已经捆扎成小把小把的高粱秆排列组合成一个扫把的雏形,左手轻轻拢着,右手用细细薄薄的竹篾绕着扫把把手绕圈儿。每绕一圈儿就使劲儿把竹篾拉紧。在发力拉紧竹篾的关键时刻,他的嘴角总会不自觉地张开并微微向左歪,用力越大,嘴巴就张得越大,似乎张嘴可以给他助力似的。到最后,外公将扎好的扫把修剪整齐,一个个散发着高粱秆和竹篾清香的扫把就出现了。
在这个间隙,外公慢慢直起腰,坐在小凳上,拿着扫把举在眼前细细端详,就像书画艺术家在欣赏自己新创作的艺术作品一般,眼里透着柔和的光,脸上露出痴痴的笑,当他发现还有不平整的地方,便顺手用剪刀再次修剪至满意为止。
外公对孙辈很好,每逢在集镇上卖扫把赚了钱,他会给孙辈们买糖、买烧饼之类的,顺路的,还亲自送到家。他每次送糖果零食,母亲都会念叨“要留点儿钱养老”。外公总是笑呵呵地说:“我还能挣钱用在子孙身上,开心咧!”或许,这就是外公对家人的爱。我想,他在扎扫把的时候,就在心里盘算着要给哪个孙子买吃的、给哪个孙子买文具之类的,让这些融进了满满爱心的扫把更美观、更耐用吧。
小学的假期,我常常在外公那儿住。一个暑假,发现外公的钱就压在枕头底下,贪吃的我偷偷拿了一元钱买零食。当我提心吊胆地回来时,外公正专心致志地扎扫把,他随口吩咐我打扫小院。等我准备放回扫把的时候,外公慢悠悠地说:“你再看看哪里还没扫干净,再扫扫。”之后,他又埋头扎扫把去了。听了外公的话,我借扫地的由头走到屋内,发现外公已整理过枕头下的钱。我只好向外公认错,保证下不为例。外公见我站在他身边抖个不停,既没打我,也没骂我,慈祥地对我说:“有错能改还是好孩子,要把心头的灰尘扫干净哦。”
从那以后,外公的话时时刻刻鞭策着我,帮助我在许许多多的十字路口选择了正确的人生方向。如今,外公已逝去多年,他那专心致志的工作状态,他那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他那美观耐用的扫把,他音量不高却掷地有声的话语,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久久不能忘怀,让我受益匪浅。
诸葛保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