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的春季,是水竹笋的世界,很多城里人享受着拔笋带来的生活乐趣。妻子到乡村小学教书后,就迷上了拔笋。午休时分,约上同事,在低矮密集的竹林里,不知疲倦地猫腰“战斗”。待到全身披着雪花般的竹屑和棘刺,手指挂着彩,拖着一袋丰硕的“战果”,开心满足地爬出来时,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剥了壳的笋肉白花花、青嫩嫩,让人心生欢喜。鲜笋煮腊肉或是晒干,秋后烧肉,都是百吃不厌的美味。这时,就没人能记得拔笋的辛苦了。
妻子对拔笋越来越痴迷,春风中的万物刚刚冒芽儿,就开始念叨。清明假期第一天,妻子忍不住了,准备“开工”。我劝道:“拔笋一般要在四月末五月初,现在才刚刚冒出个尖头,属于‘未成年’,你忍心吗?”妻子听不进去,蛊惑小儿一起去,小儿对任何亲近大自然的机会从不拒绝,早就按捺不住了。二比一,我只能投降。
我的午觉睡得正香,拔笋的队伍回家了。小儿急不可耐地要我欣赏他的“战利品”。笋子着实短小,长不过筷子,粗不过手指。我正要说风凉话,妻子拦住我的嘴:“小是小了点儿,但是嫩啊,笋子嫩才好吃。”
第二天,出于对她们娘俩儿出没在僻静的乡郊野外不太放心,同时也想体验拔笋的乐趣,我主动要求加入“战斗”。妻子说,有一片竹林,笋特别多,她和同事每年必来。我和小儿兴奋地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快到目的地时,一阵狂躁的犬吠浇凉了美梦,两只黄皮毛、卷尾巴的看家犬,气势汹汹正瞪着我们。我从小惧狗,立刻就打了退堂鼓。妻子短暂迟疑后,决定冲过去。我急忙阻拦:“万一孩子被咬了怎么办?得不偿失啊!还是另寻他处吧。”妻子犹豫再三,不情愿地回头了。
找了几个地方,都不如意。沿着山坳的小路越走越深,不见了人影,阴森的气息弥漫开来,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终于发现了一片看起来还不错的小竹林,妻子扫了一眼,就钻了进去。我带着小儿拔枝砍刺,艰难地行进。小儿看见了笋,像打了鸡血:“这里有笋,我来拔。爸爸,你快去拔那根笋。”别看人小,手法倒是熟练,握住笋干,扭一扭,摇一摇,先松动根土,再连根拔起,笋肉完好无损地出土了,劲头十足的样子跟他的妈妈一模一样。再看妻子,已不见了踪影,早就往竹林深处去了。我实在不习惯站不起身、直不起腰的感受,没过一会儿,我又想撤退了。
“战斗”结束了,我的收获竟不及小儿,被耻笑和鄙视是必然的。妻子仍惦记那片被狗看住的竹林,路上反复念叨:“那里的水竹笋真的很多。”
第三天,我没有了拔笋的丝毫兴趣,劝妻子休工。过了中午,我正要躺下,她表情严肃地说道:“我今天要去那片竹林,你的任务是把狗引开……”我急忙推脱:“我和狗天生没有亲近感,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妻子甩过来蔑视的表情,带着小儿走了。
酣睡中的我被小儿吵醒,娘俩儿喜滋滋的。今天的笋比前两天多了许多,虽然个头儿也不大,但收获满满的。
“去那片竹林了?”
“嗯。”
“你们怎么冲破狗的封锁的?”
“我割了块儿腊肉带去,两只狗见了肉,抢在一起,就没空理我们了。”妻子很是得意。
我愕然……
叶荣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