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图书稀罕，上学领课本成了我比迎新年更期盼的事。
每当到了开学的日子，我就拿着父母积攒的几角钱学费向学校飞奔。从新华书店领来的教材整整齐齐码放在报名处，散发着独特的馨香。有时，排队领书的人多，我就踮起脚尖张望，生怕新书不够发了。
20世纪80年代，启蒙阶段的课程不过语数体美劳五种，我抢先看的，当然是语文书。怀抱新书，浏览崭新篇章和精美插图，我比除草时在庄稼地捡到一只野兔还要激动。
回到家，我的要紧事是包书皮。旧年画美观厚实，是包书的理想材料。悉心裁剪一番，新书包好后，还要放在箱子底下压一压，这样，书皮棱角分明，不会散开。
在压好的新书封面工工整整写上姓名后，我就开始正式阅读了。闻嗅着书香，仿佛走进童话里的原始森林，一篇篇文章将我带入一个个奇特世界。《海上日出》让我想象着大海的辽阔无垠，《草原》让我体验到马背上奔驰的快乐……我一边阅读一边寻思，有朝一日也能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除了美景，书中还有那些扣人心弦的故事。
我至今还记得当年初读《小英雄雨来》的情景，合上书本，猛然抬头，我才忽然发现暮色苍茫，村庄不远处的池塘里仿佛晃动着一个游鱼般的小英雄。月亮升起来，银辉遍洒幽池。
儿时身心伴随一粒粒文字跃动的阅读冲动，我至今依然能够重新体验到，记忆保存之久匪夷所思。人在中年，回望童年，我想阅读里应当有一种“原初”阅读，类似于婴儿吸吮母亲的乳房，既本能又享受。
还有一种比课本更“原初”的阅读体验，是看连环画，旧时也叫“小人书”。一个小孩子家坐在木板凳上，一页一页翻阅着“小人书”，碧树荫浓，蝉鸣不绝。小小的阅读者忘记了炎热，也忘记了饥饿，他在故事里陶醉，一个个故事让他一天天成长为少年。
如今，许多年过去，我的书房里图书满架，数千册图书包罗万象，让我不知道选择哪一本。每当夜深人静，我常常回味儿时的“原初”阅读，那一书难求的年代，我像一只七星瓢虫，攀爬在古老的香椿树上，多么期待，多么幸福。
何愿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