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沈从文先生的文字,喜欢他文字里的温暖清澈与美好,喜欢那样的从容和浅淡里透着的热烈。假期带小女儿出去游玩时,收拾行李,很自然地就往包里放了一本他的《从文家书》。
厦门到上海的飞机,不过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旅程。在近万米的高空中安静地翻看《从文家书》,透过文字,越过几十年的光阴,走进从前慢慢的日子,走进从前细水般流淌的光阴,徜徉在他行走于舟船之上写的那些缓慢美好的文字里,会有许多奇妙的情愫涌上心头。
从前舟船缓慢,行路艰难,见一个人,等一封信,跋山涉水,都需要许多时日。在那些漫长的等待的时光里,一定有许多的心思百转千回,一定有许多期待倾诉的话,一定还有许多次的俯首案前,于印花小笺上轻轻提笔书写:展信悦。
旅途漫漫,光阴慢慢,江河日升,小桥流水,风从树梢过,日落鸟归巢……目之所及,心之所想,那些欢乐的情绪,或者落寞的情怀,它们终将带着纸墨芬芳,带着一路的风土人情,带着一些陈旧的心情或者崭新的感受,一起走在朝向你的路上,不疾不徐,在你等得刚刚好了的时候,落到你的手上。
喜欢书中那样娓娓亲切的叙说,行云流水,读时犹如声色俱全的影片跃然于眼前,温暖而美好。
从前舟船缓慢,日子似乎也慢了下来;日子慢下来了,心便可以跟着闲了下来;心闲了,便有了许多有趣的事。
想起从前看《幽梦影》,张潮于书中所写的许多日子慢下来后的妙处:“人莫乐于闲,非无所事事之谓也。闲则能读书,闲则能游名山,闲则能交益友,闲则能饮酒,闲则能著书。天下之乐,孰大于是?”张潮悟出的古时慢,读书品茗饮酒,游山玩水交友,从时间到物事再到人,都是慢的。一切都那么的不急不缓,那么的自然而然,那么的妙不可言,令人心生喜悦。
想起和女儿在江南小城客居的那两天里,最开心的一次外出,是带着她在附近的民居里悠闲地逛着,民居旁边,是静静流淌着的运河水。蓝天白云,青瓦白墙,水墨画般的江南,空气里有着浅淡的腊梅清香,都是从前书中读到的模样,都是记忆里描绘了千百遍安宁美好的模样。
想起去年到闽南师范大学听涂敏华老师的古代文学课,仅仅一个课前导入,就被深深地吸引了:我们如今在读的那些经典,它们是在时间的河里经历过大浪淘沙,穿越了时间,穿越了空间,穿越了种族,走到我们面前的。
飞机落地,我合上书本收于包中,带着小女儿随着人潮往前走去。舟船早已退出人类交通的舞台,纸质书信也极少有人再写。飞机动车电子邮件,时代的变迁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的确凿变化,方便着我们的生活。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越过一千多年的时光,那时身在江南的陆凯与身在长安的范晔,一枝江南的梅花,一首即兴的小诗,成就了一段书信佳话,经久流传,带给后人无限的美好想象。
这人世间的美好,从来不惧时间,不惧空间。
胡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