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踏菜,生雨中,晴日一照郊原空。”这是小时候读过的一首《地踏菜》的歌词。地踏菜,《本草纲目》称其为“地踏菰”,《野菜博录》谓之“鼻涕肉”。不过,在我老家最常用的称谓还是叫地衣,有些地方也叫“地木耳”。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其貌不扬的地衣是大自然最好的恩赐。惊蛰一过,春雷始鸣,雨水渐多。在春雨初歇的山坡草地上,地衣偷偷探出头来,一簇簇地肆意生长,湿湿滑滑,软软嫩嫩。母亲说,别看地衣黑乎乎的不起眼,吃起来却很是鲜美。乡下人珍惜这难得的时机,忙着采摘地衣。洗净的地衣用竹筐、竹匾等物盛放,置于空旷的庭院内晾晒,以备青黄不接时之需。那时,雨过山谷,母亲便会挎着篮子喊:“阿洁,跟我捡地衣去。”我便跟在母亲的屁股后面奔跳着,一路欢歌,来到有石头、有枯草的山间。母亲说那样的地段,地衣长得厚实,又干净。我蹲下身子,发现青黑或紫黑的地衣长在地上果然可爱:质嫩,若凝脂,有些透亮,有的似黑木耳,有的似黑珍珠。不一会儿,我们便捡了满满一篮。
采回的地衣,既可凉拌、炒食,又可做羹:口感有木耳之味,却比木耳更嫩；有粉皮之软,却比粉皮更脆。那种润而不滞、滑而不腻的爽适感,赢得了人们的赞誉。黄庭坚的《绿菜赞》将地衣和紫菜并列为山珍海味,各逞所长。赵学敏在《本草纲目拾遗》中称赞地衣:“俨如青螺状,翠碧可爱,味极甘鲜,滑脆适口,入蔬为宜。”
儿时,地衣炒韭菜、地衣炖豆腐都是家常菜。炒时,先把锅烧热,倒上菜油,然后放进地衣,撒上韭菜、碎辣椒、蒜末爆炒,加上少许猪油,无须加水,过一下火就可食用。炒地衣吃起来鲜美中透着一丝甜味,比黑木耳嫩滑柔软,想在嗓子眼里多留一会儿都难。
凉拌地衣,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佳肴。洗净地衣,入沸水中焯熟,沥干后拌入适量的精盐、味精、葱花、麻油,吃起来脆生生的,还能下酒解荤。然而,我最喜欢的还是母亲做的地衣炒鸡蛋。将洗净的地衣沥干备用；鸡蛋打入碗中,加入少许白醋打散起沫；香葱洗净切段；炒锅内倒入适量花生油,烧至六成热,倒入蛋液快速炒散,盛出备用；净锅,再倒入花生油烧热,放入地衣、香葱段,旺火翻炒几下,调入精盐炒至入味,再倒入已炒好的鸡蛋炒匀,出锅装盘即成。地衣炒鸡蛋看起来赏心悦目,吃起来滑爽鲜嫩,散发着纯正的自然清香。
地衣除了滋味鲜美,其药效也不容小觑,素有山珍“瘦物”美誉。中医认为,地衣是一种低脂肪营养保健菜,性味平和,能降脂减肥、补虚益气、滋养肝肾。《纲目拾遗》记载:“清隔,解热,利肠胃。”《药性考》则称地衣“清神解热,痰火能疗,且久服延年”。
人们过上了逐渐富足的生活后,地衣曾黯然退场,乡下人都不怎么吃它了。但在注重天然、绿色、营养、健康的今天,地衣又重新走进人们的视野,成为百姓餐桌上一道美味佳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