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故园,只有母亲一个人还在独自守望。
天一亮,母亲便起床。她先洗把脸,然后走进厨房往大锅里舀一瓢水,抓一把米,剁几块红芋,划根火柴点着玉米秸秆烧起锅来。待锅烧得直冒热气,再煮一会儿便停了火。她洗洗手,切几根从菜园里摘回来的顶着花儿的黄瓜,或者长长的豆角,倒油,放盐,在小锅里炒熟。
吃过饭,母亲便抓些麦子喂那十多只鸡鸭,扔一个馍给已经十多岁的老狗吃,然后扫扫院子里的树叶,就虚掩着院门到邻居二奶家去串门。
二奶也才吃过饭,她搬两个凳子出来,两人就坐在凳子上靠着墙拉呱。拉呱的内容无非是一些泛着黄、发着霉的陈年旧事。二奶年纪大了,拉着拉着,就会一磕头一磕头地打盹儿,口水慢慢流到衣襟上亦浑然不知。母亲就不再说话,眯缝着眼睛,晒着暖暖的太阳。
不串门的时候,母亲会到屋后的菜地里薅几棵草,逮逮虫,浇浇水。她种的菜从不打农药,有了虫子就一个一个地逮。也不上化肥,上的是农家肥。我偶尔回家返程时,她就给我带上满满一篮子蔬菜。
最近两年,母亲的手脚已极不灵便,我劝她搬到我谋生的城市去住。她说:“在老家住了一辈子,习惯了,哪里也不想去。”
其实,她是舍不得住了一辈子的老房子,舍不得房前屋后的那些树、那个菜园,舍不得喂了多年的鸡鸭狗,还有陪她唠家常的乡里乡亲。“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像一棵老树,她在故园的土地上扎下了深深的根,她眷恋着故土,割舍不下这里的一切。
如今,我是一只在异乡天空飘荡的风筝,而母亲就是那根牵扯着我的线。将来的一天,如果这根“线”断了,我会不会飘飘摇摇无所依?
郑传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