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城街头有一味美食,是很多罗城人的心头所爱,也是很多到过罗城,又品尝过其味的外地人心心念念的罗城美味之一。我有一个朋友那年初到罗城,在街头第一次吃到它就惊掉了下巴。他实在没想到,如此美味的小食,在街头小巷就能吃得到,还如此便宜。那天他只走了短短的一截路,就光顾了3个摊档,吃了3碗,花费6元。过后他和我说,“每一家的都是美味”。时至今日,你若问起他,到罗城吃点什么好?他想都不会想就会回答“罗城白糕”。
对!白糕,一种便宜又美味的罗城小食。不过价廉味美的白糕,制作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容易。一份白糕,几乎所有米制品的制作工序都会经历:选米、泡米、打浆、搅拌、蒸制。尤其蒸制一关最显白糕制作者的匠心与耐心。
制作白糕选用的是优质的罗城当地稻米,经过挑选洗净后的大米需用清水浸泡5个小时以上,让米吸足水分,变得饱满膨胀,然后用石磨或制浆机打磨成米浆,再加入适量的水、食盐调味,放入菜油或花生油等植物油拌匀。放植物油是防止米浆蒸制时粘连。蒸白糕的蒸笼直径近一米。等锅中水烧开,蒸汽升腾,舀起一勺米浆,尽可能均匀地洒在蒸笼里,荡平成片状,盖上锅盖,蒸大约10分钟,第一层米浆蒸熟,这时舀第二勺米浆铺上,继续蒸熟。层层叠加,一般需要蒸大约30层才算制作完成。算下来,一笼白糕至少要蒸5个多小时,这段时间人不能离开灶台,必须守着灶火、蒸笼,直到把白糕蒸好。夏天暑气蒸人,冬天严寒彻骨,实在是考验生意人的耐心、耐力。蒸出的米糕似雪如脂,白糕之名,由此而得。
关于白糕名称的来历,罗城民间流传着这样的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年仫佬山乡遇到了百年不见的大旱,西门河水都干了,凤凰山的几个泉眼一滴水也流不出来,河边的田地干裂,裂缝大得可以吞下大人的拳头。穷苦的仫佬人,拜神求雨,跪破了双膝,晒裂了皮,哭哑了嗓子,也没有打动天老爷降下一场雨。田里的禾苗枯死了,地里的红薯芋头也只收获往年的一半。旱情让仫佬山乡的百姓焦急万分,有些人家已经揭不开锅,再不下雨就只能等死了。
西门河边有个凤梧村,村东头住着善良勤劳的梁小妹一家。此时她家米缸也快要见底了。村中其他人家的境况也是“大哥不说二哥,家家差不多”。梁小妹和丈夫看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床上躺着的阿布(爸爸),只能摇头叹气。种地人的命都在田地里,可地里没有收成,人要怎么生活!靠着米缸里的那点米,一家人是撑不到明年的。怎么办啊?她转脸看着丈夫,丈夫也看着她。这时突然听到了拍门声。梁小妹打开大门,见门口站着一个头发乱如蓬草,满身污泥尘垢,脸上长疮流脓的老妇。老妇有气无力地对她说:“我是从山那边逃难过来的,已经3天没吃东西了。拍了几家的门,一看我这个样子,他们把门一关,直接把我撵走。姑娘你行行好,好心救救我吧。”小妹想到家中快要见底的米缸,再看着眼前的老妇,一咬牙进屋,到地炉边的砂罐里舀了一碗粥来给老妇吃,谁知道老妇吃了一碗又哀求要一碗,直吃了4碗,才不好意思地把碗还给小妹。小妹再看砂罐已经见底了,要知道这一罐粥可是这一家人晚上要吃的饭,但家里没人责怪小妹。老妇笑了笑,向小妹表达了谢意,转身就朝着哆啰岭走去。
那晚,小妹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身穿白衣白甲的姑娘告诉她,你把家里的米用水泡透后磨成米浆,加进油盐拌匀,接着上蒸笼一层一层地蒸熟就可以吃了。米浆经过蒸煮变得膨胀,一碗米竟能蒸出几碗米糕来。看着热气腾腾的米糕,小妹端着碗笑呵呵的……笑着笑着,就醒了过来,才知道是一个梦。不过,小妹按着白衣姑娘教的方法做起了米糕。想不到米糕不仅好吃,而且饱肚。她立即把做米糕的方法告诉给左邻右舍,一传十、十传百,村里的人家都学会了蒸米糕,有些人家还把芋头加到米浆中一块蒸熟食用,又能节省下一点粮食。有了这个法子,大家互帮互助,最后全村人渡过了难关。大家问小妹是怎么知道蒸米糕的。小妹把做的梦告诉村里人,大家又一起议论起逃难讨吃的妇人、梦中出现的白衣白甲的姑娘。有个老奶奶说,这个人好像白马庙里的白马娘娘。一语惊醒了所有的人,可不正是白马娘娘吗。原来是白马娘娘救了全村的百姓,因为是白马娘娘指点大家做成了米糕,帮助人们渡过了饥饿难捱的艰难岁月,人们为了表示对白马娘娘的感谢,就把这种米糕称作白糕。
故事是故事,亦可看出罗城人对白糕是真喜欢。
制作白糕费时耗神,做白糕生意的人家一般凌晨四五点钟就起来忙活,等做好白糕已经时近中午,所以一般售卖白糕的摊子多是在近午时分出来游街摆卖。白糕摊在街头一出现,就会有食客围拢上前,你1元、他2元……各要一碗吃将起来。
白糕的价格亲民,我记得小时候5毛钱就能吃一碗,想买2毛钱,摊主也会卖你。现在是2元钱一碗,看似比以前贵了许多,其实从消费购买力上看并无多大改变,所以白糕依旧是街头最受追捧的小食。再说为小时候的味道买单,换成是谁也会心甘情愿的。尤其对于一个奔波在异乡的罗城人来说,回到罗城的街头吃一碗白糕,很多时候是对乡愁的慰藉。
现在,据说白糕已列入罗城各大酒店招待外来嘉宾的菜单中,意在向更多外地人推介它,吃过的客人也大多点赞。不过,若想吃到真正的美味,我还是建议到罗城的客人走上街头,亲自找一家白糕摊尝一尝。
拥着慵懒、煦暖的阳光,或是微微的寒意与清冷,看着守摊的主妇用切刀一块一块切下白糕,放入碗中,淋上西红柿汁,撒上葱花,最后浇上一勺热汤,再送到你手上。然后你捧着碗,站在小摊旁,此时街头拂过一阵风,碗中的热气吹向你的脸,不由自主的你吸了一口,香!白糕的米香、油脂的甜香、豆角的酸香、葱花的清香,你都感受到了。夹了一块送入嘴中,不说入口即化,却也无须咬嚼,吸溜一下就可下肚。白糕的软、酸豆角的脆、辣椒酱的微辣与酸甜,同时在齿颊齐聚、释放,你感受到稻米的细腻与温润,丰富的口感瞬间就会让人迷醉。这时,你想着要再吃一碗了。或者你也可以停下筷子,安静地看着一个小孩如何把白糕一层一层地揭下来,再缓缓地放进口中,细细地品尝,嘴角溢出大大的满足感。这种颇具游戏性的吃法,或许最能体会到食物带来的快乐。
朝鲜诗人申叔舟(1417-1475)有“甘糕满碗白凝香,正是人间所未尝。麻老雄豪一箸尽,山人惊喜走添忙”的诗句,写吃油饼的趣味。我倒觉得这首诗用来表现罗城人吃白糕的情景也是非常贴切。不信,你到罗城看一看、尝一尝,就知道我所言不虚。
阳崇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