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赏花的季节,那些花儿在春天里绽放,或妩媚或质朴,它们迎来生命里最灿烂的时刻。阳光下,人们像蜜蜂蝴蝶一样忙碌,迫不及待地打卡拍照。的确,花不等人,为赶一场花事,我不也急急地赶过来了吗?娇艳的花朵,一簇簇、一丛丛开到人的心扉里。我的脑海闪现朴树的歌,一遍遍反复吟唱:“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小学那会,我有一个同班同学琳儿,因为放学顺路我们成为最好的朋友。小时候,我是女汉子,虎里虎气,只因男生值日逃跑,我拉扯男生的书包追十条街,把他“缉拿”回教室。琳儿是我的好帮手,她通常会拿着教室外的竹条大扫帚和我一起围追堵截,在两个“虎女”的挟持下,男生不得不乖乖听命。大扫除完后,三人便去附近的幼儿园荡秋千,男生报复性地把秋千荡到天上,我和琳儿即便心里怕得要命,也不会示弱大喊一声,直到男孩筋疲力尽,我们才作鸟兽散。
记得有一年下雪,第二天虽然天空放晴,但地面湿漉漉的,有些地方冰还没融化,我不慎滑倒,运动鞋不防水,浸湿了鞋袜。琳儿和我一起上学,她豪气地对我说:“我穿了套鞋,我背你。”说完弓着身子,等我上去。琳儿的个头跟我差不多,她哪里能背得动我?我狐疑地望着她,可架不住她的热情,穿着厚棉衣的我,加上沉重的书包,把她压得直喘粗气。还没走几步,快到铁路口时,她一不留神脚下一滑,两个人摔得四脚朝天。她望着我,我望着她,两人哈哈大笑。
到了初中,我和琳儿一起进入同一快班,虽在一个班,可是她却渐渐离我远去。这时,另一个女孩乐儿走进了我的世界。
乐儿每天都编着一条粗粗的麻花辫,比我高半个头,在不爱说话的她面前,我倒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第一次去她家时,我惊呆了,低矮的平房,不大的房间住了6口人。逼仄阴暗的房间时不时还飘出一股鱼腥味,她的父母为了养活三个孩子,在菜市场卖鱼丸,天不亮就要出摊。
巴尔扎克说过:“贫苦就如熔炉,伟大才智都会在其中炼得纯净和永不腐蚀。”正是知道父母的艰辛、生活的苦难,乐儿三姐弟非常优秀,我说的优秀可不光是学习上,生活中,他们尽可能地帮父母干家务活,甚至熟练地拿刀剖鱼,张罗开摊收摊。我一个独生子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生生地被上了一课。此后,我认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孝顺、勤俭、真诚……我愿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语拿来赞美她。
高三毕业后,乐儿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放弃读大学,姐姐和弟弟都如愿进入大学学习,她早早地进入社会,早早地嫁人,直到在东莞定居。
2019年,乐儿携家人从东莞回来探亲,她还是老样子,即便为了见我刻意涂抹了口红,也难掩她的质朴无华。我们坐在星巴克深聊,从事业聊到生活再聊到子女,恨不能把分别20多年的故事与对方一一分享,丝毫没有半点距离感。然而,咖啡能续,时间却不等人。临分别之际,我默默地看着她上车,她一只脚正准备踏上车时,像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中行李,突然奔向我。一个大大的、紧紧的拥抱,把彼此抱得密不透风,我的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也小声地哭出了声,全然不顾路人,也全然不顾孩子在。“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此刻,我们不是谁的妈妈、谁的妻子,我们是少年时的我们,拥抱的是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和青春有关的回忆。在泪眼婆娑中,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而我,注定彻夜难眠。
“那些花儿,各自奔天涯”。一朵花儿点缀了我天真无邪的孩提时代,一朵花儿为我开放出最美丽的色彩,让我在人生的路上收获了满满的春天,一路芬芳。
作者: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