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庙后有棵粗大的雀肾树,记忆是很清晰的。本来在我家乡,这种树叫莺歌木的,也不知是否有黄莺喜欢在树上唱歌,还是因为什么而得名。而庙前左角也有一棵这种树,跟庙后这棵一般饱经沧桑了。近些年来,庙前那棵给挂上了“三级保护古树”的牌子,才知道它的学名——雀肾树。
雀肾树长的不高,干很粗,常见有深灰色粗糙裂开的皮片,倘若揭掉这些老树皮,里面一层显得嫩而光滑。枝条也长得不是很长,一般收束在一起,整株树就像半开的伞。枝叶茂密挨挤,所以若想在树下找到树上唱歌的黄莺,很难!不过,倒是常在树上传出很多“吱吱”“喳喳”“咯咯”噪叫的鸟声。
雀肾树叶子正面带有小齿状的突起,平时倘有哪个指甲表面弄脏了又无所事事时,就会摘下一两片,把指甲磨得干干净净光光滑滑的。
它的枝又硬又韧,很适合做弹弓把手。但砍下来时,稍不注意,树枝伤口渗出的粘性汁液,将我的衣服弄脏(这些粘液干了后是很难洗干净的),被狠狠地训了一顿。便把气撒在这棵雀肾树上,用刀在树上砍了几下,弄出几条伤痕,流掉它的好些白色血液才作罢。
可是孩子们却是愈挨骂愈疯的。夏日雀肾果熟时节,便耐不住了。虽然这种果实味道并不怎么样,淡寡的甜味,而且果核大得很,没多少果肉,但在其他野果尚未成熟时,孩童们也会摘些来解馋。常在庙后这棵树下,或者跳起拉下一条枝,或者爬上旁边的废弃猪舍围墙,跟鸟儿抢一次果子。但最终还是撇撇嘴放弃了,一窝蜂的跑去找有无成熟的“和尚子”(一种野果),将这些留给常来此作客的绣眼鸟、高冠鸟,这些客人总是成群结队的。
倘真的找不到解馋的野果,孩子们便在这树下集中,或玩玩游戏,或找找知了,又或者在树上找到螳螂产下的卵鞘。若刚好有小螳螂孵出,蚂蚁般大小却有长长的小腿,也挺逗趣的。偶尔还可见到“龙眼鸡”,那是一种十分警觉的昆虫,穿绿中带黄的花衣,挺漂亮,头部有长长的头突,几乎和身子一般长短,这一形象又让人觉得惊奇。听说抓来煨吃,味道鲜美难忘。可是我不习惯它的这般模样,总是敬而远之。
这些是在庙后的雀肾树下才会发生的。庙前那棵雀肾树,没有庙后的树冠散得开阔,且一直以来病恹恹的样子,长得一点也不青翠不蓬勃,即使长了果实,也是少而显得干巴。这本就令人不喜,加上不知啥时候树干上留下个丑陋的枯洞,我们曾见过一条大蛇盘在树洞上方,看到有人经过后钻进那个枯废的树洞中,害得孩子们总要绕道而行。
不知什么时候,庙后那棵雀肾树不见了踪影,或许是因谁家的孩子曾经在树上摔下来过,怕它还会害人;或许是认为它毫无用处,便砍掉种上一些果树了。当然果树的果实比雀肾树果味道好得多,可是这是私人的东西,我们无法一窝蜂的来采摘,路过了只是望望,偶尔忆起那棵老树,总觉得心内少了些什么。
前些天回乡,竟见记忆中的红砖白瓦矮小庙宇也已消失,如今改建扩大,红墙碧瓦,气势恢宏,香火更为鼎盛了吧。也见到庙前的那棵十多年没加注意的雀肾树,枯洞两边的树干树皮长大长厚,逐渐挤近,将原先的树洞挤小近乎覆盖,几乎已是愈合了。依稀只见一些凹痕,里面应该再也无法藏有蛇虫了吧!
有时在想,庙后那棵雀肾树倘若还在,被我砍出的伤痕早该愈合了吧?可惜我看不到它的伤口被岁月覆盖,慢慢愈合了。想到这儿我又摇了摇头:如果那棵树早点挂上牌子,那么现在应该还在,而且比庙前这棵长得更好!
梁飞龙